江南的冬天,下著鵝毛大雪,濕冷的風直往衣襟裏鑽,冷的人瑟瑟發抖。
一行車隊緩緩駛入了江城。
沾滿了泥土的車輪,壓在厚厚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半舊的馬車裏,一個穿著厚厚冬衣的婦人探出身來,皺著眉頭前後掃視了一眼,又冷的縮了回去。
“這該死的老天,怎麼這麼冷!”
同坐在馬車裏的漢子,被剛剛溢進來的冷風一吹,渾身一抖,離車裏的火爐又坐近了些。
聽見婦人的話,他吐了口唾沫,神情憤憤。
“誰知道,這麼一搞,咱們的生意也得受影響。”
說到生意,婦人刻薄的臉上,多了抹古怪的笑。
“嘿,當家的,你肯定沒想到,我們前幾日抓到的那個小崽子,身上值錢的東西還不少呢!”
漢子不以為意,“嘁,那小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身上的東西自然值錢。”
“是啊,可惜,到了我們這,管他是什麼人家都沒有用,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我們賺錢!”
婦人抹了抹頭發,笑的貪婪。
*
某間暗黑不見一絲光線的地窖,一群半大的孩子被關在這裏。
他們已經被關了好幾天了,每天吃的是剩飯剩菜,時不時還要遭受毒打。
再加上天氣寒冷,他們沒有禦寒的衣物,好幾個孩子發起了高燒,燒的迷迷糊糊。
狹小黑暗的地窖中,孩子的咳嗽聲,迷糊的低語聲,害怕的啜泣聲,以及飯菜餿掉發黴的難聞氣味,讓人難以忍耐。
黑暗中,某處角落裏,低不可聞的稚嫩嗓音,不知疲倦的重複響起。
“不能睡……我不能睡……”
“我要活著……”
“要給爹娘報仇……”
“不能睡……”
喃喃低語的,是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
隻是他現在的情況並不太好。
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不正常的紅暈,唇色蒼白,冷汗直冒,喉嚨間還有著難耐的呻吟聲。
一看就是病的不輕。
若是換在別處,這般年紀的孩子病了,肯定是父母嬌寵著,哄著他吃藥入睡,可在這一方地窖裏,這樣的孩子竟然有六七個之多。
咯吱——
地窖門被打開。
一陣燭光,從地窖口透了進來。
同時響起的,還有人的腳步聲。
刻薄婦人和吝嗇漢子下了樓梯,借著燭光看清了地窖裏的情況。
一看見幾個病重的孩子,婦人就罵罵咧咧的怒罵了起來。
“呸,一群賠錢貨,老娘可沒錢給你們治病,熬得過就熬,熬不過早點死了了事,別傳染給其他人!”
在她眼裏,這些孩子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死一個就等於是在她身上割肉,能不心疼麼?
至於給他們治病?
不可能,治病花的銀子,比他們能賣的錢還多呢!
漢子也低低罵了幾句,在地窖裏走了一圈,將幾個病重孩子的模樣記了下來。
放了些冷掉的吃食和清水,兩人又縮著身子上去了。
等那抹代表著光明的燭光,消散在這狹窄的空間,漸漸回歸的黑暗,如同打開了某種開關。
地窖裏的孩子們,凡是還能動彈的,全都爬了起來朝著吃食和清水摸去。
黑暗中,一陣狼吞虎咽聲響起。
發著高燒的孩子,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雙清冽的眸子,在黑暗中亮的驚人。
他撐著疲軟的身子緩緩坐了起來,盡量忽視頭昏腦漲的難受感,用手撐著地板,緩慢的朝著食物靠近。
“我不能死……”
“我要活著……”
這是他今天第多少次說這句話?
好像是……
第五十二次?
也許吧,他早就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