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見他願意自己抱著他,蕭瑾就更舍不得撒手了,她為了逗他高興,抱著他就在偏殿中來回走了起來。他咿咿呀呀的雖然還不會說話,卻讓人覺得他是開心的。
蕭瑾臉上也跟著露出滿足的笑容。
這樣純粹幹淨的笑容,正好落入才邁入偏殿的雲舒眼中,他停下了腳步。看著蕭瑾抱著兒子的溫柔神色,他頓時覺得眼眶有些發澀,嬌妻稚兒在側,不正是他所期待的日子?
“皇上!”還是蕭瑾在轉身時發現了雲舒已經進來,她忙抱著兒子給他行禮。
蕭瑾身子虛,抱著孩子久了難免有些體力不支,這一屈膝,更是踉蹌了兩步,險些跌倒。雲舒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腰,疼惜的道“小心些,我早說過,在你宮中不必在乎這些虛禮。”
蕭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低頭去看懷中的兒子。本以為方才的動靜會嚇到他,沒想到他咯咯笑得開懷,揮舞著白白胖胖的小胳膊,還以為是蕭瑾在和他玩。
雲舒擁著母子二人到軟塌邊坐下,擺擺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該給他取個名字了。”雲舒自從禦書房回來後想了許多話要說,可見了眼前溫馨的一幕,他卻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蕭瑾未覺有異,她點點頭。“您覺得什麼好?”
“到他這輩還是單字。”雲舒緩緩開口,語氣突然變得鄭重“琉。”
蕭瑾的眉梢猛地一跳,她幾乎以為雲舒堪破了她的秘密!留?不可能,蕭瑾安慰著自己,不過是博大精深的漢語,同音而已!
“雲琉?”蕭瑾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她逃避似地對懷中的兒子笑道“琉兒,你父皇給你取了名字呢。”
“我打算立琉兒為太子。”雲舒淡淡道“過了年就下旨。”
蕭瑾渾身巨震,她覺得自己牙齒都在忍不住上下打顫,慌亂掀起了驚濤駭浪,她頓時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她抱緊了懷中的雲琉,強撐著笑道“琉兒還太小,恐怕有些不妥當罷?”
“朕隻有這一個兒子,太子之位遲早是他的。”雲舒的神色稍顯冷淡,他冷靜的道“朕說過,今生隻要你一人。”
這兩句連起來蕭瑾若是還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那她就白活了。她一下子愣住了,茫然的看著雲舒。雲琉被她越抱越緊,不舒服的在她懷中扭動起來,見蕭瑾還不鬆手,繼而大聲哭鬧起來。
雲舒從蕭瑾懷中接過了雲琉,動作嫻熟的抱在懷中,放柔了聲音安撫道“琉兒乖,你母後就算不疼你了,父皇會一直守著你。看你長大、教你讀書識字、練武,看你娶妻成家——”
這些話都是曾經蕭瑾靠在雲舒懷中二人耳鬢廝磨說過的話,如今聽來,字字諷刺,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將她的心千刀萬剮。
蕭瑾的唇瓣都在瞬間失去了血色,不住的顫抖。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臉上滾落,蕭瑾倔強的緊緊抿著雙唇,不肯發出聲音來。她坐得越發挺直,不知是為了堅持什麼。
雲舒抬眼便看到蕭瑾眼中滿滿的痛楚和脆弱。
他並不想逼她,可他舍不得放手!其實這是他的最後一搏,若是還不願意留下,他就放手讓她走。說立雲琉為太子並不是一句空話,他今生隻認定一人,如果她都不在了,他情願孤身一人教導雲琉長大。
到底雲舒還是沒忍心,他輕輕的吻上了蕭瑾血色全無的唇瓣。“瑾娘,別哭了。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你再抱抱琉兒吧。”雲舒無可奈何的長歎一聲,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子無力和頹然。“他以後若是跟我問起母親,我也好跟他說,你是疼他的,你也曾抱著他。”
“三爺!”蕭瑾再也忍不住,撲到雲舒懷中哭得傷心。
雲舒懷中抱著兩個人,目光中的溫柔憐惜,讓他的墨眸閃著隱約的水光。守著他今生最重要的兩個人,心中卻是隱隱的絕望。
他怕自己留不下她。
蕭瑾還是去了護國寺賞梅,不過除了宮女侍衛,她誰都沒讓陪著。
雲舒並不阻攔,隻是默默的命人準備好一切外出的東西,又特意命人趕製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在蕭瑾離開前親手替她係上。
“去罷,路上小心。”雲舒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他咽下了最後一句話:早去早回。他不知道,蕭瑾這一去,還會不會回來。
蕭瑾順從的點點頭。
梅林中的梅花開得正好,點點紅梅映著未化的雪,分外好看。
“慧宗大師,從來沒有回去的辦法對不對?”蕭瑾在梅林邊站了許久,忽然轉過身對候在一旁的慧宗大師有些急切的道“您告訴我,根本沒有回去的辦法對不對?”
“娘娘您既然有了決斷,又何必再問貧僧?”慧宗大師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睿智、慈祥。
才落過雪的梅林中寒氣甚重,蕭瑾深深呼吸了一次,寒冷的空氣吸到肺中,卻是讓她從未有過的暢快。她翹起了唇角,一點點笑了起來。“您說的沒錯,本宮說沒有,就沒有。”
回家曾是她一個求而不得的執念。
可如今她有了更重要的東西要守護。
當蕭瑾緩步走出護國寺的大門時,隻見雲舒坐在馬背上,靜靜的望著她。
蕭瑾微微笑了起來,她走到雲舒的馬前,向他伸出了手。
原本還是烏雲密布的陰沉天空,卻驟然裂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終於抵達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