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2 / 3)

除了以上三大派別,還有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宗教,甚至有的邪惡教派認為毀滅才是正道,一切有礙於這個光榮前途的都要摧毀,包括這個撐著天的大家夥。這個教派是由@創建的,之所以說是@而不是@王爺,乃是因為他身體力行了自己的信條,已經快要退化成一個形似@的螺旋狀藻類植物了,很難說這就是我們的父親。@這一派的主張由於遭到了其他幾大教派的聯合打擊,所以一直沒有發展起來,但是@不死心,還在陰魂不散地四處漂浮著。

各教派之間衝突和流血事件在泥濘的大地上不斷上演著,後來大批狂熱的信徒們為了他們的信仰犧牲了,大地上安靜下來,隻留下一排排大大小小的U的神像。

對於這些,U都沒有吭聲。眼下他一點別的選擇也沒有,除了扛下去,還是扛下去。大雨下個不停。我坐在他肩頭,看著他默默矗立,扛著蒼天,日複一日地消瘦下去,可是我沉默著,因為我早已忘記了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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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U的事跡,如今可以在各地的圖書館裏查到,在此我隻對一件事做出補充。

當時,U的腸胃變得非常厲害,簡直可以說是什麼都能招待,不論天上的洪水還是遠方的星辰,凡是經過他身邊的,他都吃得下。我很懷疑他能不能分辨味道,反正他是一概都吞下去了,竟然支撐了那麼久,可見鷹熊生命的頑強。根據這種趨勢,長此以往,也許整個世界都要被他吃掉了。於是U再次陷入了困境:一方麵,他如今隻能扛下去,假如突然撒手不幹,那麼他之前的行動都變得毫無意義;另一方麵,他如果要幹下去,又必須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因此需要不斷地吞吃世界,然後抵抗上天,這樣一來,U可能變成一台質能轉化器,把物質世界轉變成能量世界。結果是,不論怎樣,世界都會被摧毀。

這件事不僅具有形而上的理論災難性,而且具有形而下的現實緊迫性。局勢在擎天柱折斷後變得尤為嚴峻。

當時我剛順著U的手臂爬了上去,穿過了層層繚繞的雲霧,第一次摸到了天,正興奮得不得了,U的肩膀就忽然抖了一下,滾石般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來。我慌忙爬到地上,離開U支撐起的那個圓錐似的世界,穿越幽冥的大地,爬過粥一樣濃稠的空氣,吃力地奔跑著,如同逆湍流而上,來到一號避難地。

那裏的天黑漆漆的,中央卻是一片蠕動的暗紅色。那根擎天柱正在坍塌,柱體崩裂的聲音莊嚴而又悅耳,肅穆而又感人,頂端卻依舊頂著天空,那片暗紅色擴大了一層,仿佛是天被刺破了而流出來的血。地上遠遠近近地分散著幾處深淺不一的水窪,裏麵是在這裏苟延殘喘的族群,它們已經被壓成了細小的魚兒。正等著世界滅亡,化為齏粉。

我連滾帶爬,摸索到了U的鼻子上,用細小柔嫩的觸須比比劃劃,告訴他東邊的天已經塌了。

U的眉毛皺了起來,似乎在思考我的話,額頭上又冒出一顆汗珠來。這時天越來越沉,圓錐世界越來越收緊,這件事最緊迫的後果就是U的胃口也越來越大。雨季結束後,大地開始幹燥起來,U就靠塵土度日。㊣思㊣兔㊣網㊣

在學理上,這件事可以給出如下根據:水火、寒暑、冷熱、好壞、是非……一切對立的事物越來越融合成同一個東西,早晚有一天,天地也要融合到一起,連陰陽都沒有了,如果王爺還在——如今他已經變成一個純粹抽象的符號@,以電磁波的形式在宇宙中四處飄蕩——也許會說那就是道吧。不管怎樣,既然眾多的事物統統變成了塵土,那麼一粒塵土中也就包容著許許多多不可言說的複雜。你可以在塵土中找到油鹽醬醋、酸甜苦辣、堅硬柔軟、美麗醜惡、輕盈凝重、真誠虛假、理智瘋狂……全憑你的所需,當然也就能找到吃的東西,當然,裏麵既有營養和水分,也有毒素和廢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