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1 / 3)

能著急,心平氣和地在這裏養病就是了,隻要再得到兩個小紅旗,就有資格辦理出院申請的手續了。“最近怎麼樣啊?”護士長來查房的時候,故意站在畫像前,引誘他的目光,以老鷹般的眼神來捕捉著他的表情,想看出點破綻來。這種遊戲玩久了,J也學會了偽裝。“自從開始打太極之後,我覺得從裏到外都很舒暢呢。”J表演了一個白鶴亮翅,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他才不會傻傻地告訴她自己還在琢磨畫像的事兒,之前他可是受夠了這個女人的折磨。好在他不記仇。實際上,除了某些黃昏將至的短暫片刻,他也真的不太關心這事兒了。前陣子翻報紙,關於人會覺得某些場景似曾相識,有一位非主流的宇宙學家給了有趣的解釋:那是前世欠下的債啊。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不過不知道也好。既然是前世的債,說不定等到來生還也是可以的呢。他的心情果真舒暢了。

雖然記憶有點損傷,可為了治病,這也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嘛。何況,人為什麼一定要想起從前呢?知道自己的本來麵目就那麼重要嗎?萬一發現了內心的黑暗麵而不能接受的話,可是有人格分裂甚至自殺的危險呢。何苦來呢?現在每天這樣活著,簡單輕鬆,不也是一種福利嗎?就算不為自己,也要多為別人考慮啊,怎麼好意思腆著臉成為大家的負擔呢?J常常這樣開導別的病人,為此他還獲得了一朵小紅花作為獎勵,等他攢夠十朵小紅花,就可以換一個小紅旗了。

所以J就按時吃藥,按時睡覺,鍛煉身體。這真沒什麼不好。

一切就都很順利。

然後,那個外國人就來了。

通常,新來的都挺暴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沒瘋!”“沒瘋你嚷什麼啊!”非要護士長出麵,不耐煩地打一針才肯老實。或者就很消沉,一副精神逃遁到異次元的樣子。不過這個外國人還挺安分,雖一臉愁雲,跟著醫生進來後,還是友善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進自己的單人病房了。城堡不以好客著稱,但起碼的外交禮節還是有的,所以即便是對一個精神失常的外國人,也給予了適當的特殊照顧,大家倒也都很理解。一周的觀察期結束後,這個黃皮膚、黑眼睛的老外終於氣色爽朗了。醫生說他基本上康複了,問他想不想出院,老外連忙擺手:“出去了還不是要回來。再等等吧。”醫生對此表示滿意。於是他獲準和大家待在一起。合作的態度和異國腔調都挺招人喜歡的。“你為啥被送進來啊?”“我得了抑鬱症啊。”“敢情你們外國人也好這一口啊。”“那可不,如今你要不有點精神問題啥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正常人。”這句帶了幾分危險氣息的玩笑引來了一陣會心的哄笑。J卻皺皺眉,看見老外衝他眨眼睛。J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人是一位來自古老東方的土地測量員,奉他的皇帝的意旨周遊列國,要繪製一幅世界地圖,可惜在路上遇到了強盜,弄丟了通關文牒,流落到城堡,如今正在等候當局核實他的身份,給予官方認可和必要的協助,以便在此地展開工作,由於遲遲得不到批複,士氣逐漸低落,加上鄉愁發作,精神便有點一蹶不振的意思。“是強盜嗎?未必呢,本地治安良好,民風樸實,當不至於如此吧,或許是妖怪呢。”“八成是!此前也有個東方來的和尚,說是要來取什麼經,後來就被一陣妖風卷走了。”那人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親眼看見一樣。“沒準兒是你自己搞丟的,然後賴到什麼強盜身上呢,這樣可有點不厚道。”剛飄起來的鬼故事氣氛被不知什麼人的直白一掃而光,老外一臉尷尬。J見他可憐,便來解圍:“不管怎樣,外麵是不可能給你找到一個安身之所的,不妨在這裏靜養吧。”老外感激地握著他的手,悄悄伏在他耳旁說:“可算找到你啦。”J驚駭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