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媒人走了之後,老夏對著我感慨,“媒人的話你都聽到了吧?這麼好的媒茬,錯過了這村可就再也沒有這店了。時間就定在後天下午,地點安排在你四嬸家。”
我忍不住翻白眼,“這和安排在菜市場有什麼區別?就我四嬸那大嘴巴,還沒見麵呢就宣揚的整個鎮都知道了。”
老夏這回沒生氣,而是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擺擺手,“你不知道,你四嬸人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她那家那塊宅子,是出了名的風水寶地。在你四叔家蓋房子前,有人曾在那塊地裏見到過金蟾,所以在那裏相親,是一相一個準!”
“你怎麼也變得這麼迷信了?就算那塊地以前真的有金蟾,也早被聒噪跑了。”
老夏語重心長道:“你對你四嬸有成見,看不到她好的一麵。”
“沒發現過,”我斜眼,“譬如說?”
“她就是愛說了些,心底還是不錯的,前些年洪災,不少外地來人青莞討飯,隻有她心善,給了人家不少糧食,救了很多人。”
“她心善?”我沒好氣道:“大字不識一個偏偏學人家玩古董,聽說人家收破爛的撿了個汝瓷,她就去跟人家討飯的換回來一堆破碗,還抱著跑電視台去鑒寶……前幾天教授還拿這件事當案例呢,說是青莞的農民,問我認不認識,我都丟不起這人。別沒事就拿你那套封建家規給我洗腦了,有時間你還不如在院子裏伸伸胳膊打打拳。”
老夏歎氣,手指點點我的額頭,“後天相親,你最好把嘴巴閉上,少說一句是一句!到時候要是還這麼刻薄,以後誰還敢給你提親!”
我悠哉悠哉的過了兩天,第三天下午準時兩點,老夏便逼我前往四嬸家。
“趕快去,快點,說好的一點半,都讓人家等半個小時了!”
“一點半?你不跟我說兩點嗎?”
“女孩子家要矜持你懂不懂?”
我不解,“那你現在還催我催這麼緊?”
老夏氣的青筋都冒出來了,“晚半個小時那叫矜持,再晚就叫拿架子了,擺明看不起人家。明明你才是個姑娘,怎麼這種東西還要我個大男人來教!”
相親是門學問,想當年我跟……算了,不提了。
因為之前的經曆,我對相親的事有些隨意,來者不拒,去之不留。
雖然確定不會再愛什麼人了,但是人生漫長,後半輩子找個順眼的人搭夥過日子還是很有必要的。如今機會送上了門,我不介意過去看看。
踩著點到了四嬸家,還沒進門,就看到門口聚集了一大群人,跟看猴戲似的圍著幾輛明晃晃的新車,車窗緊閉著,看不清裏麵什麼狀況。
見我過來,那些人便竊竊私語著讓出一道來。
我瞟了一眼最前麵那輛,造型挺氣派的,尤其是跟破破爛爛的小巷子形成鮮明對比,名目張膽貼著有錢人的標簽。
剛一進院子,四嬸便喊著乖乖兒心肝侄女從屋裏小跑迎了出來,抓著我的手連聲問路上熱不熱餓不餓渴不渴,整的我好像從二萬五千裏長征路上剛回來似的。
我對她的熱情很不適應,強忍著不適搖了搖頭。
被四嬸扯進了屋裏後,發現兩邊沙發上坐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衣打扮都非常講究,隻是臉上沒什麼笑容。
麵對著他們挑剔的考量目光,我感覺自己像是誤闖了麵試會場。
環視了一周,發現上年紀那位少說也有九十多了,滿頭銀發沒有一根黑的,臉上全是仄子以至於我都看不到鼻子眼睛。
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了,懷裏摟著個七八歲的孩子。
但是七八個人裏頭,我竟然沒找到一個適齡的盯親對象。
四嬸用胳膊肘子輕輕捅了下我,幹笑了兩聲。
“這就是的三侄女,人聰明勤快,讀書成績特別好,是我們鎮上出的第二個名牌大學生!第一個是我大侄女,也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四嬸醞釀了會兒,才想出‘特別’這個詞來誇獎夏多多。
年紀最長的老太太慢吞吞開口道:“我們家不需要會讀書的媳婦,隻要溫柔賢淑能侍候一家老小就好。”
聽到這話我就樂了,我這感情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當奴仆來的。
這年頭長輩口中所謂的溫柔賢淑,其實也跟罵人差不了多少,意思就是你得會洗衣做飯、家務全包、侍候孩子、孝敬公婆、任勞任怨、無怨無悔。
男人在外頭找小三,你得對著鏡子先對著鏡子進行自我檢討。
你自己的事都不叫事兒,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叫身體,一切要老公為重,以公婆為先……
咳,我可能腦補的有點過了,不過看老太太的架式也過不了多少。
我問老太太:“您老太遠跑來青莞,路上肯定累著了吧?”
老太太冷哼一聲,“確實有點累,這裏的路太破了,顛簸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