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見,紅色陰影已經遊到塘邊,水麵先是咕嚕咕嚕的冒起泡泡,隨之從中間冒出一朵巨大嬌嫩的紅色蘑菇來。
我從未見過這麼美豔的植物,單是根莖就已經有碗口那麼粗,擎著紅白相間的傘狀蓋頂,白的像雪,紅的飽滿鮮,仿佛顏色隨時都要流下來一樣。在蓋頂邊緣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出水的瞬間,形成無數道串珠微愛的雨簾。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蘑菇下麵竟然站了個披著紅披風的白淨少女,眼神和唇角都透著種冷洌如冰的氣息。此時她豎在陽光下,就像是一把開過刃的寶劍,閃閃發光讓人不由自主的看,一邊卻又心驚膽戰。
她自蘑菇下走出來,站在水麵如同步地,單膝下跪道:“雨螭見過白大人。”
“起來吧,”風隱環視四周後問道:“你在這裏住了多久?”
她起身,目不斜視的回話,“五十年。”
風隱道:“你們不是應該隻在大旱之年出現麼?為何會長久盤踞在此?”
說罷她從懷裏掏出一紙契約,雙手呈上,“回白大人話,五十年前大旱,此地本不應有水,但有人將我強行召出並立下契約,屬下依約每年納祭,不曾多也不曾少過,大人不信可以察看。”
風隱顯然對契約不感興趣,直接示意她收起來,“離契約作廢時間還有幾年?”
雨螭回:“回大人,現在便是最後一年。”
“今年的貢品可收了?”
“還沒有。”
風隱權衡了下,同她道:“沒事了,你回去吧。”
我出聲,“等等——”
自她出水後,注意力便都在風隱身上,直到我發聲,她才遲疑道:“這位是……”
風隱道:“她是我老婆,未婚妻。”
“啊,夫人!請恕屬下方才失禮,隻因離岸太久,全然不知大人何時有的婚約。”
“沒關係,”我擺手,“我想冒昧問一句,如果契約結束,你還會留在這裏麼?”
“不,一旦契約達成,屬下會即刻返回妖界。”
我試探道:“那這裏會有什麼變化嗎?”
雨螭定睛望著我道:“屬下方才說過,這裏本不應該有水,這裏的水屬下帶來的,如果屬下離開,這裏就會恢複原樣。”
我驚訝,“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坑會幹?”
雨螭糾正道:“是整個江城附近的河流都會幹涸。”
自我記事起,江城便是以水鄉風光而聞名四方,如果全部河流幹涸,那會變成什麼樣子?到時,不僅僅是河床暴露、農田幹枯,怕是連普通人家的生計都會成問題。
我震驚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有沒有方法可以挽救?”
雨螭回答的異常幹脆,“沒有。”
“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裏呢?”
“如果有人再與屬下簽立契約,那麼供奉便要加上十倍,而且是每隔十年,便要再加十倍!”
我難以置信,“那就是說每年要犧牲十個人甚至更多才能保住這些水?為什麼會這樣?”
雨螭道:“屬下也不想如此,但是因為這些水本身不屬於這片土地,我在這裏呆的越久,水損耗得便越多,如果持續呆下去的話,怕是死再多人都無能為力。”
我任憑腦筋轉的飛快也想不出,比起周邊地區,江城甚至稱得上雨水豐沛,綠化也比別的地方好的多,為什麼隻單單這片土地會缺水?
見我眉頭不展,風隱便道:“跟你想的那些原因都沒關係,這是片被人詛咒過的土地,施咒人如今已經死了,整件事的起始原因便無從得知。除非能回到六十年前這個池塘開挖的時候,否則詛咒永遠無法解開。”
我說:“回到六十年前,那怎麼可能?!”
風隱攤手,試圖將話題岔開,“咱們今天不是專程看美人的麼,理會這些個不相幹的事情做什麼?”
我反問他,“一年後江城水源將全部幹涸,這怎麼能與我不相幹?明明是跟我息息相關!”
風隱衝雨螭擺擺手,她便回到紅蘑菇下,伴隨著咕咕的聲響慢慢沉入水中。
“夏三斷,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愛管閑事了。”風隱端詳我的臉色後下了結論。
我心情卻沉重,“那是因為,自從知道世界上有妖怪存在以後,在我周圍發生的怪事便越來越多了。無論是這裏還是之前雲澗的事,但凡有良知的人知道都不會放任不理吧。”
他將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確實如此,其實事情處理起來也簡單,想要破除這詛咒,隻需要找到當年施咒的那個人,弄清楚原因後幫其解決掉就好。”
聽他說的語氣輕鬆,我便疑惑道:“你不是說隻有活到六十年前才能找到他麼?”
風隱說:“那就回去啊。”
我狐疑,“難道你有辦法?”
“你求我,”他終於借著這機會把我之前對他做的事報複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