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都塞進了肚裏。季然也一直在專心開車,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以至於到了他家門口,我又在暈乎乎地打盹。
窄小的兩居室房子,承載著我們成長的記憶,歡樂、痛苦、溫馨、殘酷,仿佛都在眼前。
“你還住這裏呢?”我沒話找話。這裏離季然工作的地方挺遠,記得我臨搬走時曾給他留信,讓他找個工作近處的房子租住。
“怕你回來找不到地方。”他的聲音有些悶,低頭收拾沙發茶幾上的東西。
我沉默。
單身男人的住所,主人又是做警察這個沒日沒夜職業的,想想也知道有多亂。我剛想動手幫著收拾,卻被他扯起來直接推進了浴室,“先去把你自己清洗幹淨!醫院裏病氣重!”很快又塞進來一身新簇簇的睡衣。
小小的浴室裏有一套全新的沐浴用品,都是我以前慣用的東西。淺淺的白瓷洗臉池、裂了一條縫的鏡子,歪在一邊的淋浴噴頭……記憶中的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
我細細清洗著全身,溫熱的水流滑過浮躁的身體,恣意流淌,心也慢慢沉靜下來。
這裏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家,季然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兄弟、夥伴,這是無論如何不能割舍的過去。
或許,我先前做的是有些過了。
換上一身幹淨的睡衣,全身舒爽,恨不得立刻撲進自己寬大的席夢思床上。
出來時外頭已經基本收拾幹淨,季然將一杯熱牛奶遞到我麵前:“喝點奶暖暖胃,中午再正式吃。”
我低垂著眼接過來,慢慢喝了一口。
“昨晚加了一夜班,我也去衝一下。”他拿著衣服去了浴室。
我閑著無事,端著牛奶杯四處閑逛,房間不大,到處塞滿了東西,廚房還有沒來及扔的泡麵碗,尤其是季然的臥室,恤衫襪子紛飛,亂得堪比狗窩,我忍不住彎起嘴角。可等到推開旁邊臥房門的時候,我愣住了。
鋪得平整的淺藍色床單、疊得方正的淺藍色被子、床頭小桌上整排的書籍,還有擱在衣箱上的半舊的吉他。
整潔安靜,仿佛主人早晨剛剛離去一般。
身後傳來淺淺的腳步聲,剛要回頭,身子被擁入一個熱氣蒸騰的懷抱:“這裏一直給你留著呢,不要再去藍夜了!蘇舊,我不會再讓你這麼辛苦!”
他的手臂強健有力,竟是掙脫不開。我從沒如今天一樣真切意識到,這小子……長大了。
“放手!”我低斥。
他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
唇蹭著我的耳廓,帶著濕熱的氣息。
哆嗦一下,就聽到他悶悶的聲音說:“蘇舊,以後,我養你!”
我極為緊張,卻佯作鎮定,拍拍他勒緊我腰腹的手:“季然,你放手。”
“不放!”他低哼一聲,“一放手你又會跑了。”
“怎麼會。”我扭回頭笑,“這也是我的家。”
他猛地低頭吻住我的唇。
這突然的動作沒有任何征兆,我大駭,奮力掙紮,卻仍被他牢牢桎梏住,動彈不得。這小子竟是把在警察學校學到的本事都用到我身上了!
好容易等他稍稍放鬆,我用力推開他,揮手便抽了他一巴掌。
“滾!”聲音發出來,是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的嘶啞。
季然大約也沒想到我會動手,竟沒躲開,愣了片刻,伸手指按了按腫起的嘴角,啞著聲說:“蘇舊,我喜歡你,想跟你過一輩子,這是真的!我會等你接受我。”
他轉身離開,留下我對著緊閉的房門苦笑。
今天真他媽是個好日子,季然和我告白了!
這個混蛋!
頭抵在牆上,眼睛有些發酸,瞥見角落裏的吉他,慢慢走過去坐在衣箱上,輕輕撫摸著曾經的愛物。
離開半年,弦已經有些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