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曾鯉回單位上了兩小時的班,又來醫院複診。
她到一樓,習慣性地掛了艾景初的號,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禁搖頭笑了笑,將號單拽在手裏上了電梯。
診室裏,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而房間另一頭的艾景初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問東問西,一時半會兒也脫不開身。反正她也要等著他下班一起去酒樓,所以也懶得打擾他,安靜地將那張掛號單放在排號的桌麵上,回到電梯處的候診大廳裏。
大廳很寬敞,靠街那整整一麵都是玻璃牆,她在椅子上坐了坐,閑來無事又站在玻璃前看樓下街道上的熱鬧。
醫院外麵就是地鐵站的出口,快到晚高峰時間了,人來人往,穿梭如織。有老者,有孩子,有少年,也有成雙的小情侶。有的閑庭信步,有的行色匆匆,也有的人立足不前隻是站在出入口散發小廣告和傳單。
每個人都努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像一粒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也如此。
隻是,她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而多了一個宇宙。
這時,周紋走來對著她的背影喊道:“曾鯉,該你了!”
“哎。”曾鯉轉身答應著,朝艾景初的診室走去……
(全文完)
番外 吾寧愛與憎
第二年夏天的時候,因為母親的去世,於易從地球另一端趕回家。飛機上,他心緒難平,熬了一夜都沒有睡覺,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身前那塊塑料小桌板。
幾年前,母親第一次查出身患癌症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實話,隻說子宮做了個小手術。他從美國趕回來陪了她半個多月,就是在那時,他接到了曾鯉的告白電話。
接到電話時於易著實愣了,他好些日子沒見過曾鯉了,印象中的曾鯉還是個瘦瘦的小姑娘,在一群孩子裏她總是最乖巧最安靜的那一個。
後來他坐車去了A城,她去車站接他。
第一眼看到曾鯉的時候於易幾乎沒認出她來,她的頭發和所有曾家人一樣有點卷,一頭烏黑蓬鬆的青絲披在背後,上身穿著件簡單的白T恤,下身是牛仔短褲,站在太陽下,配著兩條筆直的長腿,整個人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百合花。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站在人群中如此特別,連於易也吃了一驚。
他不是個濫情的人,雖說前前後後已經談過好幾次戀愛,但也從未兒戲過。所以,他最初知道曾鯉的想法時,隻打算來見見她,親手打消這個小姑娘的念想,哪知真正見到她,隻是一眼,他就挪不開視線了。
曾鯉顯然沒有看到於易,她手裏拿著張別人隨手遞給她的宣傳單,一直給自己扇著風,眼睛不時打量遠處,直到於易走得很近了,她才覺察,驚慌中脫口叫他:“小表……”叫了一半,又急忙打住,改叫“於易”。然後,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咬著唇紅著臉垂下頭去,兩顆又白又亮的小兔牙露了出來。
於易的前任裏不缺美女,卻沒有一個像曾鯉一樣,那麼靜,那麼柔。
於是他一改初衷,和她談起了戀愛,如火如荼,誰也阻止不了。
後來於媽媽知道了這個消息,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兩個人因此大吵過幾架。他原以為衝突會持續一段時間,後來卻不知怎麼的,老人家突然就消停了,隻跟他說“一切隨他”。
在國內的那段時間,他帶著曾鯉到處玩,心裏是純然的快樂的。在東山時,他是真的想過長長久久,因為曾鯉那麼好,讓他第一次想將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後來於易回了學校,兩個人成了異地戀,關係也不再如初時那麼親密,苦澀開始一點點顯露出來,他開始害怕和她交流。
再後來,於易得知了母親病情的真相,原來母親得的是癌症,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又無能為力的病。他突然就泄氣了,突然不想再違背老人家最後的意願。而那時,他和曾鯉的感情也陷入了僵局,於是他給她打了電話,跟她說不要繼續了,並告訴她,自己和別人在一起了。
他想,他到底還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成熟,無法讓一切盡如人意。
他從未料到曾鯉愛他會愛得那麼深。
他以為,她會和以前的那些女孩兒一樣,轉身就忘記他。
直到幾年後的某天,他大姐於楠要搬家到A城,整理櫃子的時候從裏麵翻出一封信,才想起來這是寄給於易的,而自己一直忘了給他。
過年,於楠給於易寄了些火鍋底料和老幹媽,順帶把這封信給他捎了過去。
於易狐疑地拆開信,那信裹了好幾層信封,第一層是姐姐的解釋,第二層是艾景初寫的他老家的地址,看到第三層,才是曾鯉寫的字。
他僅僅看了一頁,便不敢,也沒有勇氣繼續讀下去,那種懊悔的心情,幾乎撕裂人心。
這麼晶瑩透亮的心,他卻錯失了。
那夜,他再也沒多看一個字,點火燒了它。
母親下葬後,於易沒有立即離開。他回國之前本來請了長假,準備陪伴母親最後一程,哪知還沒出發就收到了噩耗。
於易用了幾天時間把一些瑣事辦完,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事做。他奔波忙碌了好多年,突然閑下來還真有些不太習慣,隻好整日在家鄉的小縣城裏溜達,時不時約老家的同學吃吃飯。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迎麵遇見曾鯉的父親,然後間接得知了曾鯉要結婚的消息。
曾爸爸告訴他,曾鯉並不打算辦喜酒,隻準備隔天去民政局領個證,然後請兩家的家長和幾個相熟的朋友吃頓飯,就算是完事了。
他有些恍惚地聽著,曾爸爸還說了些什麼,他卻不記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於易就一個人開了車去A城,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人家還沒開門上班。他的車停在街對麵,雖然遠,卻能將來往進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九點。
十點。
十一點。
……
一直等到人家午休下班,於易也沒有見到曾鯉的影子,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曾爸爸把地方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