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以蘇二那樣的出身和從小所受的教育,要他就此改變一慣的行事作風那是不可能的,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他的最大限度,而陸訥,選擇了不揭穿。
陳時榆笑起來,帶著濃濃的自嘲,卻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悲愴,“如果這是一部偶像劇,我怎麼也該不為五鬥米折腰,堅持抗爭以體現我的高潔品質和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可惜不是。到頭來,我還是選擇了事業,對那樣的條件我無法不心動,我是一個自私的人,隻會選擇對我有利的,能讓我獲得安全感的東西。白日做夢什麼的,果然不太適合我。”
陸訥一直看著陳時榆,一直看著,說不出一句話。陳時榆溫柔地望著陸訥,“陸訥,祝福我吧,今天以後,從前那個軟弱的可憐的還抱有一絲幻想的陳時榆將徹底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強大的陳時榆,他不會猶豫,不會後悔,不會回頭看,想要的東西,他會牢牢地抓在手裏,他會有一個更廣闊的天地,他會站在這個圈子的頂峰,將所有曾經嘲笑過他不屑過他的人踩在腳下。”
他說完,從錢包裏丟了幾張鈔票在吧台上,拿起放在另一張凳子上的大衣,起身走了,沒有跟陸訥說一聲。陸訥沒有回頭,他知道陳時榆會成功,他一直知道,陳時榆是他見過的最聰明最會審時度勢的人,他會犯錯,但等他意識到,會馬上糾正,並且不會再犯。他隻是不知道的是,為什麼,前世今生,他和陳時榆依舊走到這個地步?
陸訥的腦袋如同放映機般,很多很多的事交織著上演,令人分不清到底是上輩子的,還是這輩子。他從前覺得,他跟陳時榆本質上不是一類人,上輩子漸行漸遠,是追求不同,性格使然,然而這輩子相互扶持的記憶還那樣鮮明,忽然之間,分道揚鑣,讓陸訥的心像被人揉成一團。他忽然很很宿命的想到一句話,人再強大,抵不過命運。
陳時榆走出酒吧的時候,將那張已經泛黃的兌分券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冷風呼嘯著穿過弄堂灌進他的衣領,他不覺得冷,他需要這樣凜冽的風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他知道以後所要麵對的遠比這要冷峻。
他出門的時候看見了停在路邊的布加迪,但他沒有往那多望一眼。他恨蘇二嗎?不,他會感激他,感激他讓自己親手殺死內心的最後一點軟弱,感激他送了一個大好前程給他。
82
關於《殺·戒》的新聞源源不斷地柏林傳回國內——《殺·戒》在柏林影展上進行點映,獲得影評界權威人士的肯定;陸訥與國際大導文德斯見麵合影,兩人相談甚歡,對方盛讚《殺·戒》的敘事結構和暴力美學;著名發行公司對《殺·戒》敞開大門,《殺·戒》有望在歐洲進行小範圍的公映;《殺·戒》獲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獅獎,惜敗阿根廷導演的《她和他》,著名影評人菲利克斯表示意外和遺憾;陸訥接受外媒采訪,聲稱此次柏林之旅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的中轉站,透露下一部電影將嚐試不一樣的題材……
陸訥是攜著盛大讚譽回國的,不過他本人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將代表著他目前最高成就的獎杯往行李箱裏隨便一塞,下飛機的時候整個人混沌不明,哈欠連連。結果剛一走出通道,一陣閃瞎人的閃光燈瞬間把他的魂靈從三千米的高空扯了下來,長槍短炮一齊湧到他麵前。如果有細心的人用搞科研的精神去觀察,他們會發現,第二天的報紙上,那個被宣揚成中國電影界未來的青年才俊,睫毛上還掛著搖搖欲墜的眼屎。
就在這個時候,《殺·戒》終於過了最終審核,要在國內上映了。新星趁熱打鐵,在《殺·戒》安排在五一放假前一天。無獨有偶,當初和陸訥爭《殺·戒》執行導演之位,後有轉投“新星”老對頭“天宇”的徐庶新片《謊言與愛》也在同一天上映,並且隔空喊話,聲稱不懼《殺·戒》。但不到一星期,“天宇”方麵立刻做了檔期調整,將《謊言與愛》提檔4月28日,提前三天搶占市場份額,雖然在麵對媒體時聲稱因為個別原因才更換檔期,但有眼睛的,都知道是為了避開《殺·戒》太過強勁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