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的夫君和孩兒都在這裏,她怎麼也跑不掉,隻能硬著頭皮忍耐了。
這一日,夜裏下了半宿的小雨,早起時候,整個皇宮都好似被裏外洗了個幹淨,顏色好極了。
吃了早飯,丁薇正要核一下名下鋪子的賬冊,雖說如今已經在宮裏,但到時候封後的時候,還是要象征性的讀一下她的“嫁妝”單子,趁著如今無事,還是先整理一下的好。既要臉麵有光,也不能把自己的家底全部宣告天下。
安哥兒見老娘右手飛快的撥弄算盤珠子,屁顛顛跑過來搗亂,氣得丁薇照著他肥嘟嘟的屁股拍了兩記,還要喊程娘子抱他下去的時候,卻聽得稟報說,楚七喜求見。
丁薇想了想,就趕緊讓人把人引進來,末了又吩咐雲影幾個準備茶點。
可惜她卻忘了,這裏是皇宮內院,可不像武侯府的內院那般出入容易。幾乎每過一道門戶都要檢查,不能騎馬駕車,隻步行到永福宮就得小半個時辰。所以直到她把賬冊核對完,楚七喜才進了大殿的門兒。
許是家裏遭逢大變,原本直爽的稍稍有點兒莽撞的姑娘,如今倒是禮儀周到。見麵就要跪倒行禮,丁薇一把攙了她起來,仔細打量一番,心裏酸澀。但嘴裏卻依舊打趣著,“你是不是好久沒吃到我做的紅燒肉了,怎麼瘦了這麼多?”
楚七喜苦笑,堅持給丁薇福了一福,這才輕聲說道,“民女給丁姑娘請安。”
丁薇聽得心裏更不是滋味,想起她先前神采飛揚的模樣,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坐到軟榻上,笑道,“咱們認識已經有許久了,你從來沒把我當廚娘看,如今我也不會把你當民女。你就不要這麼客套了,聽著別扭。”
說著話兒的功夫,雲影幾個也上前行禮。
楚七喜神色複雜的起身回禮,雖然她心裏明白當日襲殺一事是兄長有錯在先,而且大逆不道,但雲影幾個那般攔著丁薇為兄長求情,她想起來,心裏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更何況,兄長如今已是命歸黃泉,留下一個六歲的小侄兒,更讓她忍不住日日抹淚。原本最愛的馬鞭早就扔掉了,開始每日帶著侄兒吃睡,外帶準備嫁妝。
“丁姐姐,我今日是特意來謝你的。文瀾哥哥說,都是你大人大量,不計較我大哥犯下的錯,開口同皇上求情,我們楚家才免了抄家滅族的下場。我爹讓我捎句話給姐姐,說我們楚家記住您的大恩大德了,即便楚家上下貶斥為平民,以後也定然會有所回報。”
丁薇歎氣,搖頭道,“當日之事,怎麼說都是過去了。你們也不要太放在心裏,不論什麼時候,全家上下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說罷,她趕緊換了話頭兒,又道,“你的嫁妝準備怎麼樣了,還有幾日就是成親之日了。以後再見麵,我可是要喚你嫂子了!”
提起親事,楚七喜蒼白的臉色終於添了幾絲紅暈,含糊應道,“到時候,丁姐姐若是能出得去,就請姐姐去觀禮。”
“去,當然要去。一方是我好姐妹,一方是我義兄,怎麼能不去呢?”丁薇拿了一塊新烤的棗糕遞給楚七喜,“這是我新琢磨的點心,你嚐嚐。若是合胃口,走的時候就帶一些。”
美食從來都是放鬆心情的好東西,一連吃了兩塊棗糕,楚七喜果然恢複了幾分原本的脾氣,拉著丁薇嘰嘰喳喳說起自己的嫁衣多難繡,說起教規矩的嬤嬤多嚴厲,聽得丁薇跟著笑個不停。
許是聽說了楚七喜過來拜見,中午時候,公治明帶了方信一同回永福宮吃飯。
一眾太監宮女已是習慣了,不必雲影攆人,自動就回房間去“歇息”了。
丁薇親自下廚做了兩道菜,又吩咐當歸幾個把飯桌兒擺在後院的泉水池旁。
如同當日的武侯府一樣,照舊是一張圓桌兒,老老少少團團圍坐,邊吃邊說笑。
楚七喜眼見雲伯同魏老爺子爭搶排骨,丁薇在給古嬤嬤夾菜,而公治明居然再給兒子喂飯,胖小子油乎乎的小手抓得龍袍上到處是手印。
丁薇於是嗔怪的瞪著公治明,“又不是沒有衣衫,怎麼不換一件?油漬最不好洗了,可惜了一件好好的龍袍。”
公治明挨了白眼也不惱,笑道,“方才下了朝,就直接過來了,倒是忘記了。”
丁薇又瞪了他一眼,到底抱過兒子,又把他喜愛的豆腐盒子往麵前推了推。於是,公治明眼裏的笑意就更濃了。
楚七喜眨巴著眼睛,恍然間好似覺得自己正坐在武侯府的大廳裏,而不是皇宮內院的永福宮,同桌的也不是皇上和未來的皇後。
方信見她這個模樣,心下忍不住歎氣,即便他勸過多少次,突然遭逢大變,楚七喜依舊免不得變了脾氣性情,今日進宮也是他攛掇的。即便有方家護著,皇上也說了免抄家滅族,楚家多少還有些忐忑,生怕某日皇上聽信了誰的讒言,楚家依舊會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