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眼見大年在即,大越皇宮裏又開始了一次清洗。
先前老太監已經請旨意去守先皇的陵墓了,公治明過來時候也沒帶多少心腹人手,更別說太監總管了。
所以,幾乎大越皇宮掌管各處的大太監依舊是那麼幾個,原本正是小心翼翼,生怕新皇有個不滿的時候,不想居然還有人膽大包天透漏皇上行蹤,這簡直是坑了所有人啊。
於是,不必連翹動手,幾個大太監就主動把“活計”攬了過去。
兩個小太監還有一個守宮門的侍衛被挖了出來,其實認真說起來,他們不過是拿人手短,收了那些瞄準後宮的有心人的銀子,方便有心人製造個偶遇罷了。
但事情可大可小,誰知道這有心人是不是真如同他們所說瞄準了後宮啊,萬一是瞄準了皇上的左胸…
兩個小太監直接被杖斃了,護衛被打了二十軍棍扔去了苦役營。
當然,這些公治明是不知道的,也不屑知道。他滿心思都是收攏民心,鞏固江山社稷,早些把妻兒接來。即便她們不見得喜歡這個偏僻之地,更喜愛海島的安寧和美麗,但屬於她們的榮耀,他卻不允許少了一點兒。
爆竹聲聲除舊歲,瑞雪紛紛兆豐年。
因為先皇故去沒有多久,皇宮裏並沒有如何張燈結彩,隻是打掃了個徹底。
宮裏用度裁減了隻剩小半,所以,宮女太監們的新衣衫也從四套變成了一套,夥食也隻夠吃飽。但卻沒人敢多抱怨一句,如今大越這個情形,實在是內憂外患,沒見皇上的寢殿裏燭火都要亮到半夜嗎?
相比那城北的難民,他們實在已經好過太多…
城北大營裏,這會兒負責每日煮粥烙餅子的棚子裏,已經熱氣騰騰,絲絲縷縷的香氣從門口飄出去,惹得一群孩子們都是聚攏過來,貪婪的抻著嗅個不停。
婦人們手下忙碌著切白菜,蘿卜,眼見孩子們如此,就笑罵道,“這群饞貓兒,還沒到半夜呢,就饞的受不了了。”
旁人也是笑著揮手去攆人,喊道,“你們快一邊兒玩去,別圍在這裏,聽說一會兒有上邊管事過來巡查呢。都老實等著,半夜有白饅頭和燉肉吃!”
“真的嗎,孫大娘,真有燉肉吃?”
孩子們眼睛都瞪得同小狼一般,瑩瑩泛著綠光。這樣的災年,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至於豬肉這樣平常年份都算奢侈的好東西,更別提在吃上一口了。
那婦人笑的也是眉開眼笑,抬手甩了甩手裏的肉骨頭,嗓門越發洪亮,“當然了,大娘我什麼時候騙過人?大將軍派人送了十頭豬呢,大夥兒碗裏都能撈到幾片肥肉!”
“哦,吃肉了,吃肉了!”
小娃子們歡喜的恨不能在雪地上打幾個滾兒,但是一怕蹭壞了棉襖,二來眼珠子也舍不得從那肉骨頭上挪開。
一旁的婦人正好開了鍋往外撿白饅頭,也是越發逗弄幾個孩子,“這白麵饅頭啊,真是又宣軟又好吃,每人能分到兩個呢!”
不必說,小孩子們的口水真是要淌成河了。
棚子外不遠處,白日裏很是把都城裏外打掃一新的災民們,都是袖著手,聚在一起說著閑話兒。
“帳篷裏太悶了,還是外麵寬敞。”
“是啊,那些婦人做飯菜,咱們也等等,萬一有事喊一聲,咱們也幫把手。”
一個調皮的半大小子,毫不客氣的戳破了眾人的臉皮,笑嘻嘻道,“我看到胡大叔淌口水了,都想吃白麵饅頭和肉菜呢。”
一眾男人臉紅,抬腳要踢半大小子的時候,大營門口就有一行人馬走了進來。
公治明沒有穿龍袍,照舊是前日那套青色的棉袍,披了一件兒玄色繡金龍的大氅,騎在高頭大馬上,從插滿了火把的門口走進來,雖然沒有任何人喊著迎駕,但王者的威嚴卻是震懾得眾人瞬間閉了口。
他也沒有說話,跳下馬直接進了棚子。
婦人們正是忙碌,眼見突然進來一個貴人還都有些怔愣,一時不記得行禮。
公治明抬手捏了捏饅頭,又看了看大鍋裏鋪了肉片,埋了肉骨頭的燉菜,開口問道,“糧食可還夠吃?”
“夠,夠。”一個婦人認出那大氅上的金龍,嚇得有些哆嗦,但還是應了一句。
“今日除夕,一人一碗肉菜,兩個饅頭。若是不夠,找管事去糧司領。”
“是,是,皇上。”
那婦人的話生落地,也是嚇得其餘婦人齊齊跪倒,低了頭不敢說話。
對於她們這些貧苦百姓來說,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還是縣衙下來催糧稅的衙役了。
小小的七品縣老爺就是天一樣的存在,如今居然見到了活生生的皇帝…
皇帝啊!
整個大越的主宰,最尊貴的貴人,居然來到他們這樣簡陋的避難之所,親手捏了她們蒸出的饅頭是不是沉實頂餓,鍋裏的燉菜有沒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