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裴元珍衝著他柔柔的一笑,臉頰還有些淡淡的粉紅,這個時候才轉頭看著我,笑道:“嶽大人,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
我勉強扯出一點笑容:“謝長公主關心。”
“快回景仁宮吧,待會兒念深回來,又到處找你呢。”
說完,她便將手中的傘撐到了輕涵的頭頂,劉輕涵看著她被凍得發白的手,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道:“我來吧。”
說完,便伸手接過了那把傘,裴元珍笑得更甜了,和他一起轉身往旁邊走去。而我就站在原地,任寒風卷著雪沫吹得我徹骨冷,也沒有動搖,隻是看著他們的背影。像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那個拿著傘的人遲疑了一下,但更快的,裴元珍微笑著回頭牽了一下他的衣袖:“快走啊。”
“……”
他沒再說什麼,沉默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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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一直站到天色都晦暗了,雪也漸漸的停了,才回了景仁宮。走入宮門時隻覺得身後發沉,腳步幾乎邁不過門檻,正好路過的扣兒一眼看到我,立刻走過來:“嶽大人。”
我抬起頭來,對著她勉強的笑了一下。
她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但立刻說道:“皇後娘娘讓你回來了,就去畫室。”
“好。”
我點點頭,轉身便朝畫室走去。
那裏還是燃著暖暖的熏香,是曾經熟悉的味道,常晴站在桌邊,桌上鋪著宣紙已經有幾筆寫意,而她執筆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嗬了口氣。
我走過去:“皇後娘娘。”
她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見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凝,和剛剛扣兒幾乎一樣的表情,我被這樣的神情看得有些愕然,一低頭,才驚訝的發現自己還一直披著裴元灝的裘衣。
從禦書房到這裏,不知多少人看見了。
這樣想著,隻覺得畫室裏融融的暖意也不那麼暖了。
常晴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勾了一下唇角,笑道:“剛剛管事才過來給送了冬衣,本宮還想跟你說,將來你的份子就從景仁宮出,不必動用集賢殿的,看來倒省了。”
我越發沒有說話的心情。
她又看了我一眼,也沒有怪罪,隻是伸手去拿另一支筆,我急忙走過去,看著硯台裏的墨已經凍起了一些,便輕輕的幫她研墨。她拿筆蘸了些墨水繼續在畫紙上勾勒,一邊落筆,一邊輕輕道:“皇上找你過去商量科考的事,考題定了嗎?”
應該算是定了,但我想起裴元灝看到輕涵出的考題時眼中的神情,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像是還沒有。”
常晴微微蹙眉,道:“這一次科考,可不一般。”
“唔?”我有些疑惑的抬頭看著她。
常晴沉思了一番,才輕輕道:“六部的官員都是三年一任,雖然有些老臣已經在位多年,但也到了該換的時候。皇上這一次本來就有心從新晉官員中提拔人才,但是,如果選上來的人都是——”
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就沒再說下去,但我也大概明白了。
不僅裴元灝需要新生官員的助力,其實申太傅也需要,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隻有栽培新的力量,他才能一直把持朝政,所以他們的目光都盯著這一次的科舉。但如果選上來的人都是申太傅的門生,那局麵對裴元灝,對傅八岱和劉輕涵,更是大大的不利了。
“而且,”常晴一邊拿著筆勾線條,一邊道:“官員三年一任,把這一批的官員籠絡好了,三年之期,皇子們也都大了。”
“……!”我拿著墨條的指尖僵了一下,抬頭看著她。
她對我點了點頭:“父親托人告訴我,申太傅近期動作很大,不能不防。”
聽了她的話,我倒有些意外,不是因為她說申恭矣的事,而是這麼久以來,常晴還是第一次在說話間,提起常太師。
一直以來,她在後宮,常太師在前朝,似乎都是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但現在卻好像不是了,連常太師都托人給她帶話,也就是說……太師也要動了?
看來,申恭矣的勢力太大,連常太師都有了顧忌。之前那一次大殿上的國宴,申家原本就是想要除掉我,連消帶打削弱集賢殿的力量,這樣就方便對付念深;他們的計謀沒得逞,反倒看出在念深的麵前不但有景仁宮,有集賢殿,還可能橫著一個皇帝都不會動的長公主。
這樣一來,他們的方向就轉變了。
釜底抽薪,三年之後皇子也大了,申恭矣的勢力若更加穩固,那麼早立太子一類的話也說得出口了。
我出神的想著,就看見常晴放下筆,轉過身來鄭重的看著我,道:“你是集賢殿正字,這一次科舉,你要小心些。”
我點點頭:“是。”
連常晴都這麼說,看來,這一次科舉,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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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的過了年,考試的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近了,解試之後,全國各地的舉子便齊聚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