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現在,早在前朝,就已經開始了港岸通商,但裴氏一族南下,戰火侵蝕中原,也因此將對外的經商貿易中斷了數年;之後,天朝建都於北,也是注重農耕,對於商賈方麵並不太過重視,所以對外的經商貿易也一直隻是沿海口岸一些小規模的進行著。
但,事情如果牽涉到了違逆勢力,那就另當別論了。
裴元灝原本就有些發紅的眼睛這個時候隱隱的閃爍著,仿佛有一簇火苗在燃燒,但他卻沒有立刻發作,隻是在沉思了很久之後,慢慢道:“你說的,不無可能。不過,還要查清楚。”
我想了想,道:“聽說,京城也開始有一些洋貨行了。”
他挑了挑眉毛。
“這些人都是牟利而來,一般隻是盤回在沿海港口一帶,而且來來回回,應該不過就是這麼幾趟船,如果真的跟他們有關,應該可以打聽得到。”
我這句話顯然是多說了,裴元灝隻怕已經有了定論。
他點了點頭,道:“不錯。”
他微微眯著眼睛,眼中所透出的精光已經和剛剛的倦怠疲憊判若兩人,這時他低下頭來看著我,眼角的紋路似乎也透著一點愉悅的笑意,道:“青嬰,還是隻有你——”
這句話他沒有說完,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樣,那眼中漫漫不禁的笑意溢了出來,過了許久,他柔聲道:“人常說名花解語,你真的是朕的解語花。”
名花解語?
我聽到這四個字,卻不由的眉心微微一蹙。
花?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花,沒有那樣的嬌豔,沒有那樣的絢麗,不值得人駐足欣賞,也從不願意被人賞玩。
我也並不想去解人的心語,尤其是他的。
想到這裏,我淡淡的垂下了眼瞼,別開話題道:“皇上,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他一聽,微微挑了下眉毛:“什麼?”
“這件事,微臣想去辦。”
“……”
“望皇上恩準。”
他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灼灼的看著我,那種眼神幾乎要看穿人的血肉之軀,一直看到最深的靈魂深處去,我還是讓自己平靜著站在他的麵前,隻是掌心微微有些冷汗,承受著他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口道:“為什麼你想去?”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
“微臣畢竟還拿著朝廷的俸祿,每日坐而食,臥而寢,沒有這樣的道理。”
聽到這句話,他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
我才驚覺過來,這後宮裏的人,哪一個不是坐而食,臥而寢?我這麼說自己,換言之就是罵了後宮的所有嬪妃,想到這裏忍不住咬了一下舌尖,腦子裏飛快的轉了一下,道:“而且——南方的事,微臣自認,比別的人更清楚一些。”
“……”
“望皇上恩準微臣的請求。”
一直到我說完,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隻是那目光一直灼灼的看著我,在暮色降臨,周圍涼意頓升的時候,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被冰火夾擊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抬起手,朝我的臉頰伸了過來。
感覺到他是想要撫摸我的臉頰,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後退了一步,撞上了背後的圍欄,頓時一個趔趄。
他的手還是伸了過來,卻在我踉蹌的時候一震,停在了我的臉頰邊。
幾乎還有一點點最細小的距離,他就要觸碰上我。雖然沒有肌膚相貼,但那種屬於他的炙熱溫度已經透過不太遠的距離傳了過來,我隻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刺蝟,戰栗得全身的刺都豎起來一般。
身子微微後傾,幾乎已經探出了這座露台。
他的手沒有再動,我也不再動。
雖然低著頭,但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比手的溫度更加炙熱,長久的盯著我看,幾乎讓被目光所及之處都要發燙起來。
沉默了不知多久,藏在袖中的指尖都已經被風吹涼了,才聽到他開口:“沒關係。”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點笑。
“朕和你,有的是時間。”
我的心更沉了下去。
說完這句話,他停在我臉頰邊的那隻手慢慢的縮了回去,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雖然全身都已經被背後的風吹得冰涼,可臉頰上剛剛貼近他手掌的地方卻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腦子裏嗡嗡直響。
抬起頭來,眼看著他就要走下去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他的聲音傳來:“明天,玉全會送出宮的牌子過來,讓兩個人跟著你。”
我還靠在那裏,扶著圍欄的雙手冷得幾乎僵硬,掌心全都是汗,握著光滑的圍欄有些滑膩的感覺,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麵的長廊裏。這時,突然感覺周圍無數的光點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