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跟他不行。
所以,就一直審美吧,這不會錯。
她突然感覺很高興。今晚,確實應該高興,他升職了。這一步沒多少人能完成。
她突然端起他麵前的這杯茶,讓他喝一口。她說,再不喝涼了。
他接過杯子,就喝了一大口。
這下就不會溢出來了。她心裏想笑。
咖啡館的鋼琴前,現在換了一位鋼琴手,他在彈《把我帶回弗吉尼亞故鄉》。這是一位客人,他原本坐在拐角小方桌邊,他對原先在彈的那位音樂學院女生說,能讓我彈一下嗎?我要給我好朋友彈一首歌。
琴聲回旋,旋律中有悠遠、空曠、陽光熾熱的氣息。蘇錦下意識地輕哼了兩句,這也是她非常熟悉的曲子。她瞥了一眼鋼琴方向。坐在對麵的田樸開始跟她聊子女的教育問題,他知道蘇錦喜歡談這類話題。
聊了一會兒教育,他們又聊回到辦公室裏的同事、考核、市場指數。《把我帶回弗吉尼亞故鄉》的旋律還回旋在耳畔,像一個老黑奴在棉花地裏反複詠歎。很短的曲子,鋼琴手彈了好幾遍。音符中有些憂愁的因子,表達很準確,這老旋律就來自於陽光加州的辛勞和愁苦。蘇錦往鋼琴方向看,皺了一下眉。從這兒能看見鋼琴手的側影,看得出他很投入。
“哦,已經十點鍾了。”蘇錦看了看手表說。
每次都是這個時間結束聊天。
田樸笑著站起來,說:“走吧。”
蘇錦笑笑,說:“好,你先走,今天我再坐一下。”
“為什麼?”田樸隨口問。因為以前他們都是在門口分手,她去開車,他則是跑回去。
她站起來,似認真又似開玩笑地笑道:“我這人怕傷感,因為以後聚的機會就少了。”
他臉頰輕微動了一下,伸開手臂,說:“擁抱一下。”
於是他擁抱了她一下。隨後他先走出了咖啡館。
現在,蘇錦獨自坐在座位上,視線落在麵前的咖啡杯上。
當那個人坐到了她的對麵時,她頭都沒抬。
那個人就是剛才彈鋼琴的客人,周昆。
剛才他彈第三遍的時候,蘇錦就聽出了蹊蹺,因為她熟悉這首《把我帶回弗吉尼亞故鄉》就像熟悉自己家的氣息。女兒周唯一學鋼琴,有一陣天天在家練這個曲子。蘇錦小時候沒學過鋼琴,而周昆學過。周昆從小就被他爸媽當作藝術人才在培訓,鋼琴、繪畫、聲樂……什麼都學,中學時代,周昆因擅長鋼琴,在學校挺出風頭。那時的他確實是各方麵都引人注目的好學生,蘇錦也因此對他傾心。她記得那時中午他在學校琴房練琴時,她常去門前打掃衛生,然後探頭看他,他就彈《把我帶回弗吉尼亞故鄉》,因為短、簡單、不用看譜。他微笑著,扭頭看著她,手指飛快地掠過琴鍵,神情清新、明亮……哪像現在這樣子,此刻在這咖啡館的燈下,他更像是蒙了一層灰。
她等著周昆說話。
她心想,其實有什麼好說的,有沒有搞錯,你到這兒來幹嗎?跟蹤嗎?
周昆說:“好聽嗎?”
蘇錦沒應,心想,毛病,誰要你彈。
周昆說:“這就是你的相好?”
蘇錦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他額頭亮晶晶的,居然在冒汗。
她說:“沒你想得那麼惡心。”
周昆嘴角在微微哆嗦,說:“我看見你們了,嗬,還擁抱了。”
她說:“沒你惡心。”
他嘟噥:“田樸是嗎?原來是這樣一個人啊。”
她說:“你跟什麼跟?關你什麼事?”
他說:“怎麼不關?注意這是婚內,沒規定我不能來接老婆。”
她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自己有老婆的。”
他情緒上腦,滿臉局促,說:“哪裏,誰說的?是你自己找人了,找了這樣一個?”
她嘲笑似的看了他一眼。這眼神有些要他命。她問:“怎麼樣一個?比你好吧?”
他說:“哪裏。”
她說:“哪裏?哪裏都是。”
他臉色通紅,說:“也就官當得大一點,錢多一點,個子高一點,什麼了不起的。”
他嫉妒得要命。他這麼大聲,惹得其他客人扭頭來看。
蘇錦站起身,拎著包,往店門外走。
出了咖啡館,她往停車場去。他在後麵跟著,說:“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就知道你要出軌了。”
這讓她惱火,回頭看著他說:“周昆,你閉嘴吧!你一說話就庸俗化,什麼事被你一說就庸俗化!”
“好好好。”他迷糊地對她笑了一下,說,“算了,就算亞出軌吧。
“有病。”蘇錦說。她心想,你說得好像是原諒我似的,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