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這具身體的記憶,秀春也不知道宋建軍具體是幹啥的,隻知道宋建軍是建國初期的大學生,在北京上的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大西北地區的某個市工作,具體做啥工作,不僅秀春不知道,秀春外婆家的所有人也不知道。
眼下宋建軍向錢寡婦表明來意,想接秀春去外婆家過幾天。
秀春下意識看向錢寡婦。
因為秀春娘跟走街串巷的‘神仙米’跑了,宋家、孫家兩家人這些年一直不太愉快,孫家人守舊,堅持從一而終,認為秀春她娘既然嫁了人,哪怕守寡也不能再結婚,像錢寡婦,不到三十歲男人就死了,卻守寡至今。
而宋家人則站在秀春她娘的角度上考慮,覺得秀春她娘沒必要守寡遭罪,都新時代了,女性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為此,兩家人一度鬧得不可開交,也就近幾年才有緩和的跡象。
錢寡婦雖然不高興,但嘴上還是道,“跟你大舅去過幾天吧。”
哪怕錢寡婦心裏不痛快,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秀春去她外婆家,比在家過得舒坦,最起碼每年過去有新衣裳穿,能吃得飽、吃得好。
因為宋建軍,宋家的光景在整個合作社裏算是好的。
當初秀春她娘跟‘神仙米’跑了之後,宋家來人要把秀春接過去養,錢寡婦死活不同意,秀春是孫家的種,自然要留在孫家,他孫家人就是窮死了,也不需要讓外人瞎操心!
得了錢寡婦的允許,秀春先進屋把錢寡婦接下來幾天的口糧準備好,告訴錢寡婦擱在哪兒,並且叮囑她按時吃三頓飯,不許為了省糧食饑一頓飽一頓。
錢寡婦哎哎應聲,低聲道,“春兒,你可記著回來啊,奶還在等你。”
錢寡婦十分害怕秀春在外婆家過慣好生活,就不願意再回來跟著她吃苦,秀春可是老二唯一的根呐……
秀春明白錢寡婦心中的顧慮,安慰道,“奶,我就去走幾天親戚,我家在這呢,哪兒也不去。”
安撫了錢寡婦,秀春思量了下,自己也沒啥東西需要帶,換洗衣裳?這具身體冬天就身上這一套衣裳!
秀春蹬蹬跑出去,喊了聲大舅,有點羞澀。
宋建軍笑著哎了一聲,把秀春抱上自行車大杠,踩著腳蹬,歪歪斜斜騎了一段路,等上了連通生產隊與生產隊之間的主幹道,自行車速度才快了起來,一路向西,朝拉條趟生產隊騎去。
拉條趟生產隊和大墳前生產隊一樣,都歸屬於蘆汪北合作社,騎了約莫二十來分鍾後,自行車在一排五間石瓦房、外套一個大院門口停下。
打從楊連昭穿到這具身體上,還是頭一回來外婆家,瞧著眼前氣派的五間石瓦房,秀春不由咂舌,單看房子就知道她外婆家光景有多好了。
騎車一路過來,放眼望去都是土坯草房,像她外婆家這樣,可是獨一份!
宋建軍把秀春抱下來,摸摸她的腦袋,道,“傻丫頭,快進去呀,你外婆早叨念你了。”
尾隨宋建軍進去,宋家老少都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嘮嗑聲、嬉鬧聲不絕,宋建軍道,“爹娘,我把春兒接來了。”
“春兒來啦,快來外婆這兒。”
“瞧這小臉給凍的,呀,穿太少了。”
“春兒,我是大舅媽呀,還記得我嗎?”
“快,二狗子,把篾籃裏的零嘴拎出來給春兒吃。”
宋家老少人實在太多了,除卻二老,秀春有三個舅舅,兩個姨,大舅宋建軍、二舅宋建國、小舅宋建武,大姨宋乃恩、二姨宋乃蘭,秀春她娘宋乃娥排行老四。
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姨姨父,十幾個長輩,再加上同輩的表兄弟妹十幾個,你一句我一句,對秀春噓寒問暖,整得秀春有點暈暈乎乎,理不清頭緒。
憑良心講,宋家人比孫家的兩個叔伯要善良、實在許多,最起碼待秀春是真心實意,在宋家人身上,我們的楊小將找到了在家的感覺,兄弟和睦,待人親善,楊小將感動之餘,又不免傷感,她想家想爹、想念八個兄長、想念嫂嫂、想念侄兒侄女們了……
在宋家好吃好喝住了兩天,還有夥伴一塊玩,秀春覺得自己有點樂不思蜀了,該照臉打!
初五,秀春提出想回家。
“回家幹啥,再過幾天。”
“就是,在這多好,還有人跟你玩,過完十五再回去。”
“春兒,你可得好好陪陪外婆,一年到頭孫家人就準你來這一次……”
宋家人不讓她回去,秀春隻好繼續在這沉迷幾天,和一幫表兄弟姐妹打撲克。初六這天一幫小孩正玩得嗨,外頭傳來陌生人的講話聲,聲音粗嘎,公鴨嗓子一般。
二狗子呀了一聲,“一準是苗苗哥過來了,不打牌了,快,咱們去看苗苗哥提了啥好吃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