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芬一改剛才不理不睬的態度,拉秀春上炕坐,笑得見口不見眼。
“我大舅買的。”
秀春歎了口氣,單手托下巴,小臉上流露出不符合年紀的愁色。
高淑芬疑惑道,“春兒這是咋啦,快,跟大娘說說,是不是你三嬸找茬欺負你了?!”
秀春搖頭又點頭。
高淑芬是個急性子,催道,“就咱們娘兩個,有啥事還不能跟我說,趕緊的,跟大娘說說!”
秀春故意誇大道,“紅糖、白糖我大舅各給我買了兩斤,我本想各分大娘一斤。”
高淑芬倒抽一口氣,再回頭琢磨剛才那兩包,訝道,“那兩包加起來估計才一斤!”
秀春忙道,“大娘你先聽我說……不是我摳門不給,而是我不在的時候,被三嬸家牛蛋他們兄妹三個給偷吃了!”
聞言,高淑芬一陣肉痛,娘咧,本該屬於她的糖啊……
高淑芬狠狠呸了一聲,“沒教養的東西!”
秀春歎口氣,“所以我才跟大伯提打櫥櫃的事,大娘你也知道,我大舅在蘭州工作,時常寄東西回來,真要寄了啥好東西,我想留點給大娘,那也留不住啊!”
見秀春事事都想著她,高淑芬心裏頭快活極了,真是個懂事的好丫頭,宋建軍的名號公社裏誰不知道啊,兩口子都吃商品糧,月月領工資,關鍵宋建軍他婆娘還是個不下蛋的,兩口手裏頭的工資不補貼給家裏,還能去補貼誰?
高淑芬當即拍胸脯對秀春道,“不就是打個櫥櫃,那還不簡單,包在大娘身上,最遲這兩天,你大伯就能給你批了!”
夜裏,孫有銀從生產隊回來,帶著一身寒氣,甩了腳上解放鞋,脫了棉襖棉褲,手臉也不洗,光著腚往被窩裏爬。
狗娃子在高淑芬的腳邊睡得正酣,孫有銀拿腳踢了踢,沒踢醒,那就放心了……
孫有銀自認是個公正的政治家,咋能因為秀春是侄女就給開後門?當即回絕道,“不成,隊裏想砍樹的多著呢!”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高淑芬可是在秀春麵前拍胸保證了的,孫有銀不同意,那她豈不是很沒麵子?
“這事我說了算,必須得批了!”
孫有銀不理她。
高淑芬又是踢又是打又是擰。
孫有銀終算有了反應,翻個身重新騎上去,二話不說就開幹,整得高淑芬手腳發軟,從腳底板爽到頭發梢,把秀春的事拋在了腦後。
次日早,孫有銀兩腳發軟下了炕,高淑芬紅光滿麵,和三個孩子盤腿坐在堂屋炕上吃早飯,簸箕裏是菜團子,喝的地瓜麵粥。
高淑芬挪了挪屁股,“快來吃飯。”
孫有銀嘴裏發幹,先端起麵粥喝了一口,頓時兩眼放光,細細品了品,看看碗裏,又看向高淑芬,訝道,“哪來的?”
高淑芬得意的笑笑,“你大侄女昨晚給的。”
“哦,春兒給的呀。”孫有銀幾口喝了碗裏有滋有味的麵粥,還想再來一碗,可想著家裏的麵口袋,還是作罷。
晌午,高淑芬用幹紅椒炒了一盤白蘿卜,從醃菜缸裏掏了一盤雪裏蕻,配上玉米麵窩窩頭。
炕幾上多了小半碗白酒。
孫有銀端起抿了一口,爽的直歎氣,笑道,“啥日子,哪來的酒?”
高淑芬嗬嗬笑,“你大侄女拿來給你喝的。”
孫有銀不吭聲,小半碗酒一會就見了底,身上暖和和的,兩腳也有了力氣。
高淑芬又道,“春兒說她大舅這月還要寄東西給她,她倒是想留點給咱們,就怕東西還沒到咱們手上,就先給萬珍家三個孩惦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指望老太婆,瞎子看門,那能看得住嗎?!”
聞言,孫有銀氣道,“萬珍也是的,就不能管管她家三個孩?像啥樣!”
高淑芬道,“你朝我吼有啥用,關鍵是讓春兒趕緊打個櫥櫃,要不然你以後有個屁的酒喝!”
孫有銀再三強調,“有沒有酒喝那是其次,主要還是看不得春兒受欺負,可憐的丫頭呐……”
說著,孫有銀把碗遞給高淑芬,吩咐道,“快,再倒點酒,真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