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葛萬珍瞪大了眼,“啥,她要砍樹?孫有銀批的?娘的,有糧蓋房申地皮他推三阻四,死丫頭有啥緣由要砍樹,還給批了?!”

三丫一看葛萬珍有發火的跡象,撒腿就跑,她才不管秀春砍樹幹啥,她怕的是葛萬珍擰她泄火。

馬車沿著生產隊向東跑,快出蘆汪北合作社時,何鐵林突然伸手指了指,“我家以前的祠堂。”

順著何鐵林手指的方向看去,秀春愣了下,哪還有祠堂的影子,隻剩下大片的廢墟,斷裂的牆垣,燒得黑焦的房梁,裏麵有幾個孩子在玩躲貓貓。

秀春不明白好好的祠堂咋成這樣了。

何鐵林也沒指望秀春明白,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伸手又朝祠堂西麵,大墳前生產隊的方向指,“咱們生產隊以前是我何家主宅,你大伯住的地方是油坊,從你住的地方再往西,是長工的住處,你爺爺在世的時候,是我家油坊的長工……”

提起這些,何鐵林臉上帶著自豪。

“那咋沒了?”秀春問。

何鐵林臉上的笑淡了些,像談論天氣一般,道,“能搶走的搶走,搶不走的砸了,砸不爛的燒毀。”

秀春瞪大了眼,“遭強盜了?官府呢……哦不對,就是……”

秀春也不知道該咋形容官府。

何鐵林哈哈笑出了聲,抬手摸摸秀春的腦袋,“你這丫頭說話挺有意思,不過在我麵前說就行啦,當著別人的麵你可不能亂說。”

秀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猶豫了下,問道,“爺爺,那你家人呢?”

原主對何鐵林的記憶不多,印象中就沒見過他有什麼親人,打從原主記事起,何鐵林就已經住在生產隊的牛棚裏了。

何鐵林喟歎了口氣,“早沒啦。”

秀春不吱聲了,原來跟她一樣,在這世上舉目無親呢。

到了河壩下,秀春跳下車,又把何鐵林扶了下來,河壩綿延數十裏望不見頭尾,但其中隻有兩裏是屬於他們大墳前生產隊的,他們砍樹也隻能在兩裏範圍內挑。

何鐵林手拿鋸子走在前頭,挑了最粗的一棵楊樹,不停搖頭,挑剔道,“縫隙大,質地輕,容易折,最劣質的材料,連樺樹都比不得。”

秀春笑眯眯的,張口就道,“我倒是想打個雞翅櫥,花梨凳。”

那也得有材料啊!

聞言,何鐵林雙眼一亮,訝道,“丫頭,這些你懂?”

秀春擺擺手,嘿嘿笑道,“亂說,我亂說的!”

何鐵林沒多想,拽出別在腰帶裏的煙袋,挖了一鍋旱煙草點上,抽了一口,打開了話匣子,“丫頭,這你就沒我有經驗了……紫檀要數小葉,黃花梨當提海南,這兩樣都是硬木之王,拿來打架子床、羅漢床、打櫃櫥最合適,黃花梨在氣味上更勝一籌,打小幾春凳,雞翅木更合適,不過它雕起來太麻煩啦,很少有成套的雞翅木家具,金絲楠也好,防蟲、防潮,拿它來做房梁、房柱最好……”

秀春歎口氣,何鐵林說的她都知道,曾經她也是睡小葉紫檀架子床,坐雞翅木春凳,住金絲楠木建的房,還想那些有啥用,現在還不是得吃窩窩頭,睡土坯房!

鋸樹脫皮,除樹枝樹葉,隻留樹幹,忙忙活活就到了中午,活還沒幹完,秀春不想下午再跑一趟,早上來之前,她帶了幹糧,還帶了生火做飯的家夥。

秀春對何鐵林道,“爺爺你先歇一會兒,我去找吃的。”

說完一溜煙跑到大壩上,不顧何鐵林吆喝,沿大壩埂下去,以大壩為界,一邊是農田,一邊是河灘,河灘上到處是小泥坑,小水窪,秀春甩了鞋,卷起褲腿,把小二教給她的那一套逮泥鰍的活拿了出來,不大一會兒,河灘上扔的到處是活蹦亂跳的泥鰍。

把泥鰍全兜到河岸邊開膛破肚清理了,破砂鍋打上半鍋水,一塊抱了回去。

“泥鰍?這玩意不能吃!”何鐵林盯著黑不溜秋的一鍋東西,直搖頭歎氣。

秀春拾掇柴火,三下五除二把砂鍋擱在圍了一圈石頭的簡易灶台上,生火。

“咋不能吃了,爺爺你相信我,一定做得非常好吃!”

俗話說的好,吃再沒味的肉也賽過最好吃的菜,老地主何鐵林端著碗,碗裏盛了滿滿一碗紅燒泥鰍,吃得相當滿足。

“沒想到這玩意還挺香!”

秀春笑嘻嘻道,“那下回我逮了偷偷給你送點!”

吃飽喝足,二人繼續幹活,直到天擦黑了,才把樹幹抬上馬車,樹枝樹芽舍不得扔,全拾到馬車上一塊拉回去當柴禾燒。

瞅著這一車的木頭,何鐵林問道,“丫頭,準備找哪個給你打櫥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