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醒熟睡中的秀春,“小春兒,小舅來接我們了。”
秀春迷迷糊糊睜開眼,喊了聲小舅,幫忙拎行李出去,宋建武的馬車就停在等候棚外邊。
陳學功想到了大嬸,準備跟她打聲招呼告辭,卻不知道大嬸什麼時候走了,四周看了看沒找到人,索性就將這事拋在了腦後。
三人去國營飯店吃了早飯才往家裏趕,到鄉裏陳學功先下馬車。
宋建武道,“苗苗,你啥時候回上海?我送你。”
陳學功不跟宋建武客氣,笑道,“再過兩天,我月底走。”
秀春瞪大了眼,“苗苗哥,你就走了啊。”
陳學功笑,“舍不得我啊。”
是有點舍不得,秀春笑了,“苗苗哥,我跟小舅一塊送你!”
在鄉裏分開,宋建武又駕車把秀春送到了家門口,把秀春的行李拎進去。
還沒進堂屋,秀春隻掃了一眼籬笆院,眉頭就蹙了起來,靠南牆口的地窖蓋子被打開了,肯定不是錢寡婦做的,錢寡婦眼睛看不見,不可能下地窖。
自留地裏種的蔬菜被摘的光禿禿,秀春養在地裏的蔥苗也被拔了一大半。
三丫坐在堂屋門口,往嘴裏塞雞蛋……
宋家和孫家關係一直不太好,未免尷尬,宋建武沒進堂屋,把秀春的行李擱在外麵就駕車回去了。
送走宋建武,秀春先把行李拎進了堂屋,錢寡婦從東間出來了,喊道,“牛蛋還是狗蛋?”
秀春一見錢寡婦腦袋上裹了一圈紗布,嚇了一跳,忙道,“奶,你腦袋咋啦?咋還磕破了?”
錢寡婦聽是秀春的聲音,拉著秀春的手哽咽了起來,“春兒奶可算把你盼回來了,咋樣?在你大舅家過得習慣嗎?吃不吃得慣那裏的飯菜?”
秀春扶錢寡婦,讓她坐炕沿上,顧不上說別的,秀春又問道,“奶,你腦袋咋了,咋磕破的?”
錢寡婦歎口氣,跟秀春嘮嘮叨叨說了這段時間的事,“春兒呐,奶是老糊塗了,枉活了大半輩子,連個人都識不清。”
秀春讓錢寡婦炕上歇著,沒什麼情緒道,“奶,你歇著,家裏太亂,我好好打掃打掃。”
錢寡婦道,“掃吧,把該扔的都扔出去。”
秀春哎了一聲,視線先落在堂屋炕上的小包被還有枕頭,毫不猶豫拎了全扔出去,大咧咧躺在堂屋正中央的破鞋,踢飛出去,西間炕上不管啥東西,隻要不是她的,統統抱出去扔了。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瓶瓶罐罐,隻要是秀春頭一次見著的,一塊丟出去,她可不管摔不摔碎,浪不浪費。
秀春不停的向外扔東西,坐堂屋門口的三丫注意到地上扔的全是她家的,大聲問秀春,“你幹啥扔我家的東西,快點撿回去!”
秀春齜牙,“我不僅要扔東西,我還要把你也扔出去!”
三丫怯怯的看了一眼秀春,不等秀春扔她,拔腿就往西邊跑,她要趕緊去告訴她娘,秀春把她家東西都給扔了!
把她家的碗全摔碎了!
扔了該扔的,秀春又拿掃帚把裏裏外外清掃一遍,麻布擦擦櫃子,擦擦灶台,整幹淨之後才把她從蘭州帶回來的東西都歸置了。
三丫跑出去沒幾時,葛萬珍頭頂草帽回來了,一見籬笆院裏果真如三丫形容的那樣,一片狼藉,全是她家的東西。
娘咧,家裏統共就三個碗兩個盤子,碎渣子飛濺的到處都是!
小包被可是她今年剛打了棉花新做的!
碎花罩衫可是她才打布做的,舍不得穿擱在那裏,現在可倒好,老母雞正對著罩衫拉了一坨雞屎!
收拾完了家裏,秀春哪兒也沒去,就搬個小板凳坐堂屋門口,兩條腿伸直了,晃來晃去,手裏還拿了根荊條。
見葛萬珍氣急敗壞,秀春笑嘻嘻的對葛萬珍道,“三嬸,大中午的,你不回家燒飯,來我家幹啥?我可不會燒飯給你吃。”
一地的東西,葛萬珍越看越心疼,越看越火大,呸了一聲,指著秀春罵道,“孫秀春,你今天不把扔了的東西給我乖乖撿回去,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秀春不為所動,“三嬸你讓我吃啥?兜著啥?”
跟陳學功混了這麼長時間,秀春深覺她拿話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又大了點。
如果說葛萬珍是個炮仗,那秀春絕對是能夠點燃炮仗的那把火,蹭得一下點爆了炮仗。
葛萬珍嘴裏罵罵咧咧,也學秀春,從籬笆圍欄上抽了根荊條,撲過來要抽秀春。
秀春避了開,一把抓住荊條另一頭,空著的那隻手抄起手邊的荊條反抽回去,心裏存了火,秀春可不手軟,逮到哪兒抽哪兒。
“讓你趁我不在住我家!”
“讓你縱容牛蛋推奶奶!”
“讓你偷我糧食!”
“讓你毀我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