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哎了一聲,又跟四個長輩打了招呼,騎上車回了大墳前生產隊。
趕著秋收,馬路兩旁金黃一片,地裏都是頂著草帽在忙活的鄉親。
錢寡婦也沒閑著,在家澆菜園子,聽見秀春喊她,把水瓢扔到水桶裏,跟秀春進堂屋,“春兒,你和小陳不是去上海了嗎?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秀春瞞了許顯荻的事,對錢寡婦半開玩笑道,“想你了,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錢寡婦樂嗬嗬道,“幾點了?天黑了沒有?奶給你做晚飯去!”
秀春抬手看看時間,讓錢寡婦歇著,“我來做,晚上我把何爺爺叫來,咱們一塊吃!”
何鐵林跟著生產隊出工去了,天黑了才從地裏回來,秀春碰準了時間去喊他。
外頭天全黑了,秀春把家裏煤油燈點上,貼玉米麵饃饃,炒秋茄,用新鮮的紅薯煮了一鍋紅薯麵粥,老地主喜歡飯前喝點小酒。
三人邊吃邊聊天,錢寡婦說到了二丫的事。
秀春順話問了一句,“怎麼樣了?大娘打她沒有?”
錢寡婦道,“親事退都退了,還能把二丫打死不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歸是她閨女,還得托人給二丫重說合適的小夥。”
秀春笑笑,沒說話。
老地主接過話道,“春兒,我聽說二丫那丫頭在你那兒住了挺長時間?”
秀春笑,“可不是,硬跟我跟我奶去的,住在我家不願意回了,如果不是我奶回了,她現在搞不好還在住著。”
聞言,老地主搖搖頭,轉而對錢寡婦道,“春兒她奶,不是我說你,你這一聲不吭就把人往家帶的習慣可不好,二丫命再苦,親事都推了,淑芬還能把自己親閨女打死不成?你二話不說把人帶去城裏了可倒好,跟春兒商量過嗎?不看春兒,還有人家小陳呢,孫女婿也在,你就不想想擠在一塊方便不方便?”
錢寡婦被一通數落,深覺失了麵子,梗著脖子回嗆道,“對,誰能有你幹事想得周全!”
老地主笑眯眯的,一點也沒被氣道,“我好意你還不領情,人老了沒能耐就別瞎往自己身上攬事!”
這話可把錢寡婦氣得夠嗆。
眼看這兩人又要吵架,秀春忙道,“別吵別吵,吃飯,趕緊吃飯。”
吃完飯,錢寡婦立馬攆人走,老地主慢悠悠的挖了一鍋旱煙點上,吧嗒吧嗒抽了兩口,臨走前還不忘挖苦錢寡婦,“就你這樣,該輪流跟著你兩兒子住,等住段時間,我看你還有沒有這麼神氣!”
說完,趕在錢寡婦發飆前,抽著煙袋竿子,心情極好的溜達回他的牛棚。
大鐵鍋裏溫了熱水,秀春把中藥放在裏麵溫了下,倒碗裏喝掉。
錢寡婦鼻子尖,聞到了中藥味,忙道,“春兒,你咋了?生啥毛病了?”
秀春如實對前寡婦道,“這趟去上海,苗苗哥請他老師給我摸了脈,老師說我胞宮有寒氣,不調理下以後難懷上娃娃。”
聞言,錢寡婦心裏咯噔一下,隨即歎氣道,“一準是小時候受了寒。”
宋乃娥跟人跑了之後,錢寡婦帶著秀春住鄭二家的破草房裏,那時候秀春才一歲,別人家的孩子還沒斷奶的時候,秀春就跟著她啃高粱麵饃,吃野菜餅了,沒少受罪,穿的衣裳也是她舊衣裳改的,冬天的棉襖眼皮薄,估計也就是在那幾年給凍著了。
秀春喝了藥,打了洗臉水,讓錢寡婦洗臉。
錢寡婦心裏裝著事,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對秀春道,“春兒,你何爺爺說的對,我有時候是考慮事不周全,喜歡擅作主張……春兒,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以後就在鄉下住了,有什麼事我讓你大伯和三叔照應下,等我想去城裏了,再去跟你和小陳住幾天。”
聽錢寡婦這麼說,秀春忙道,“何爺爺心直口快,他沒壞心眼,奶你別多想……”
錢寡婦笑道,“我沒多想,你聽我說,春兒,你畢竟嫁人了,這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哪能跟你一輩子啊,如果不是我這個累贅,你跟小陳完全可以住在醫院,哪還用得著小陳跑來咱家住,弄得跟入贅咱家一樣,人家陳家人不說啥就已經夠不錯了!”
秀春還想說,被錢寡婦打斷,“好了春兒,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我就住這裏看著老家,想什麼時候去城裏小住了,會讓你大伯拍電報給你,你再接我過去住住。”
“好了奶,這事以後再商量,先睡覺先睡覺。”秀春鋪了炕,讓錢寡婦先睡。
錢寡婦還在叨咕,秀春忍不住笑,跟錢寡婦生活這麼久了,她還能不了解錢寡婦的脾氣?這是被老地主那番話給氣到了,在耍小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