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此人患有夜遊症?

伊麗莎白瞬間又腦洞大開,盯著對麵的先生,極力忍著不去露出異樣的表情。

伊麗莎白等,等了好一會兒,等對方開口說話——他既然朝自己筆直過來,總不會就是為了問那一聲早安吧?偏偏除了開始的那一句早安後,他就沒再說話了。隻那麼默默地看著自己。漸漸覺得別扭起來,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找點話來打破這詭異氣氛,或者幹脆考慮撤退?這時候,對方的視線落到她邊上那本攤開放在石凳上的筆記,仿佛終於見到救星,立刻問:“伊麗莎白小姐,您在學拉丁語?”

伊麗莎白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順他視線瞟了下。

“是的。”

“進展得順利嗎?”

“湊合。”

“您應該聽說了吧?我今天要帶著舍妹走了。”

“祝你們順利。”

她回答得又溜又快,掐斷了一切接話的可能,導致對麵的男人再次陷入緘默。

伊麗莎白聽他不吭聲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再次飄到了他的身上,想再仔細研究下此人罹患夜遊症的可能性。目光從他寬闊的肩膀掃到筆直的腰身處時,忽然就記起昨天情急之下自己從後死命抱住他這裏的一幕——

當時情急之下,隻想著怎麼攔住他,所以沒什麼感覺,現在想起來,……手感還挺不錯?

呃——

這樣想是不對滴!

“啊,達西先生,我想起來了!我還有點事,失陪——”

她迅速挪開視線,俯身下去,啪一聲合上筆記本,一把抓過了正要離開——

“伊麗莎白小姐,在我離開之前,我必須對您道聲謝。”

那位先生忽然說道。

伊麗莎白哦了聲,慢慢站直身子,微笑,“沒什麼。您不怪我自作主張,我就非常高興了。”

達西看她一眼。

“我還必須要向您道歉。為我昨天的態度。”

“這就更沒什麼啦!”

伊麗莎白盡量顯出自己的心胸寬廣,擺擺手,繼續保持淑女的標準微笑,“無論是誰,突然置身那樣的情況之下,難免都會有所反應。事實上,我認為您已經非常克製了。”

至少對自己還算客氣——想起昨天威克姆被胖揍的杯具模樣,伊麗莎白忍不住又一陣牙根絲兒疼……

“這麼說,您已經原諒我了?”他仿佛有點意外,又露出些仿佛努力克製著的高興神情。

見對方這樣子的誠懇,伊麗莎白也不忍心往他頭上潑冷水——事實上,她對他昨天的舉動還是有點芥蒂的。雖然威克姆就是欠揍的典型,但以前該揍的時候不揍,現在人家都立誌改邪歸正了,你再跳出去這麼一記老拳狠狠掄過去……

嘖嘖,不予評論。

一句話,從心理上的熟悉度來說,威克姆比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位先生要來得親切可愛得多,所以哪怕這位有一千一萬個正當的理由,她的天平還是更傾向於前者。

“本來就沒怪您。您言重了,達西先生。”

但伊麗莎白還是決定就此翻過這一頁,所以笑得更加標準,嚴格按照淑女課堂的教學內容:兩邊嘴角上翹至三十度角。

那位先生被她的笑容所惑,相信了,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後,再次陷入緘默。

道別了,閑聊了,道歉了,也愉快地相互達成諒解了。短短幾分鍾時間,就把人家可能需要幾個小時才過完的程序都走了一遍,那麼,現在自己也可以閃人了——很明顯,達西先生絕對不是個健談的人,而自己也不知道該和他怎麼再繼續聊下去。再這麼麵對麵站著大眼瞪小眼地為下一句話該說什麼而傷腦筋,實在是有點難受。

“達西先生,倘若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伊麗莎白挾緊手上的筆記本,衝他一笑,抬腳正要走人,達西的手臂下意識地微動,有點像是阻攔動作,自然,他沒有真正伸出去,而是很快放下來,然後很自然地捏成拳狀。

仿佛終於藉此獲得勇氣,他再次開口,語速飛快,神色還……微微有點激動?就像……後頭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