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謹言見溫小婉停下來了,他也跟著停下,微微抬起細長的眼眸,無聲地尋問著。

“帶路啊,我哪兒找得到。”

溫小婉這麼扭捏完,聶謹言的額頭上,真心垂下幾條黑線來。

還是那座偏殿,還是那間偏房,溫小婉像烙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複去,聶謹言悄無聲息地坐在靠進門口的椅子處安然入定。

許是溫小婉翻得太過凶猛了,聶謹言也有些消受不起了,終於肯施舍地睜了眼睛,問她:“睡不著嗎?”

溫小婉一掀被子,‘騰’地坐起來,“外麵念經念得快要四重奏了,我要是睡得著才怪。”

溫小婉的聽力實在太靈敏了,那麼稍稍一點兒的動靜,到她這裏,都能區分出來若幹種來,何況這種密集型攻擊。

她此刻深深體味到了孫悟空說的那句至理名言,像有一萬隻蒼蠅在耳邊轟隆隆似的啊。

聶謹言雖然不清楚四重奏指的是什麼,但大殿處幾班輪換著的僧侶尼姑的念經聲,聽久了確實不太那麼……容易入眠。

聶謹言想了想,一抖袖子,像變戲法似地從袖口裏,抖出一截有他整手那麼長的玉製短笛。

輕緩悠揚的笛聲,帶著淡淡的憂思,在這深夜裏,如殿外月光般綿柔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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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婉捶床的動作很快停止,她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不顧自己隻穿著單薄的內衣,一下子跳下床,光著兩隻腳丫子,跑到聶謹言的身邊,向是看稀奇物一樣地看著聶謹言吹笛子。

聶謹言本是吹得好好的,原意是想哄溫小婉睡覺的。他是用了內力的,以此笛之音摒棄殿外吵雜的混合誦經聲,沒想到竟還把溫小婉吹下了床,弄得比之剛才還精神了。

聶謹言停下了吹笛,皺著眉瞧著溫小婉,視線最後落到了溫小婉直接踩在青磚地上的雪白秀腳。

誠如莫緋漾的評價,溫小婉這雙腳確實不算小巧,卻勝在形狀極好,雪白無暇,淡粉色的腳趾蓋像櫻桃瓣,嫩如一江春水。

聶謹言默默地扭過臉去,喉間不禁動了一下。

溫小婉沒看到,她以為聶謹言見她光腳下地,生氣了呢,連忙又跑了回去,剛竄回床上,她就問:“相公,你真多才多藝,竟然還會吹笛子。”

這算什麼多才多藝,聶謹言不以為然地說:“禮、樂、射、書、數、禦,乃君子必修之課,”

說到‘君子’的時候,聶謹言頓了一下,心裏有些不太舒服,緩了一會兒,才又道:“是我娘教我的,她猶擅箏和笛。”

能嫁到大儒之家的人,估計著也是當世才女。

聶家若不是遭了滅門之禍,依著聶謹言的身份,怎麼也能娶一個像這部小說裏的女主黃沛鶯一樣的名門淑女吧。

別說自己這原身的炮灰女配,就算自己原身穿來,估計著也是摸都摸不到聶謹言的衣袖邊的。

這麼說來,還是自己撿了一個大便宜呢。

好吧,溫小婉雖然不喜歡大儒之家的酸腐——比如投井遜節之類的,但她必須承認聶謹言入了宮、成了內宦,混跡後宮這麼多年,除了麵癱之外,仍能保持些許品格,沒像林長海一樣徹底變態,還得托他這門出身,足見聶謹言自小家教甚嚴也甚好。

按那個二貨妖孽莫緋漾所說,聶謹言入宮的時候,十周歲整,而這一時空的古人都早熟。十周歲,夠許多觀念都深深植根,不易改變的了。

何況,還是按那個二貨妖孽莫緋漾所說,他師兄三歲起蒙、四歲習武,到了八歲的時候,已經小有成就、名聲漸成。甚得師門幼年女眷的崇拜,吸引一眾小女孩子的目光。

嗯、嗯,值得一提的,那個什麼小師妹……

聽說她已經嫁了,很好很好,溫小婉決定以後隻要她有機會在佛前焚香,就一定替這位小師妹多多祈禱——祈禱小師妹能生一遝的孩子。

即使這位小師妹以後有機會見到聶謹言,最好這位小師妹的孩子也有一遝孩子了。

聶謹言見溫小婉沉默下來,根本沒有想到溫小婉那顆小腦袋裏,正盤點出一堆麻煩送子觀音的事呢,他還以為溫小婉又被睡意籠罩了呢。捏起手中的玉製短笛,再次吹了起來。

在這溫柔如水的笛聲裏,溫小婉一夜好眠。

位於晉安國皇城中宮西南角的慈寧宮,也供奉著一尊菩薩,那是先皇從南海請回來的一尊珊瑚質地的大肚彌勒佛。

有人叫大肚彌勒佛為未來佛。這尊菩薩笑口常開,笑得是世人看不透之事;大肚能容,容得是世間所有容不下的事。

皇太後薄氏心情好的時候,會按初一十五的例份,早晚親自各上一柱香,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讓她身邊的近身嬤嬤田姑姑,替她擺上去。

最近這段時間,皇太後薄氏的心情一直不好,並不是從壽宴上的刺客才有的。是之前,從晉安帝龍耀把她的兒子睿王龍騏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