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陸揚起手上弓箭,對準了前處魏軍。
淩鈺隻聽耳側勁風劃破,瞪眼,他竟然是三箭連發!
子陸倏然調轉馬頭,對著一片不見道路的綠林衝去。
“啊!”淩鈺驚叫,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被亂木劃傷。隻是此刻子陸已顧不得安慰她,一心策馬狂奔。淩鈺忍著痛,焦急道:“前麵沒有路,我聽村人說,隻有那一條大道的!”
“大道已經不是路了。”
是的,大道已被魏軍團團堵住,不是他們的生路了。
淩鈺驚慌,“可是這裏真的沒有路。”
避開枯藤,拐過林立樹木,快馬已行去高山。越到山頭,馬便越是吃力。
眼前豁然開朗,再沒有林立樹木作擋。
可是淩鈺卻高興不起來,放眼望去,他們不過是跑上了出鎮路口的高山,高山對岸,也還是山。
子陸倏地勒住馬,馬兒嘶鳴不停,終於停下。
躍下馬,子陸站到山頭俯下`身望。他雙眸一緊,轉回身,朝淩鈺伸出雙臂,“下來。”
淩鈺不知所措,將手遞給子陸,被他抱下了馬。
她全身痙攣又顫唞,雙腳落了地,站都站不穩。緊緊抓住子陸的手臂,淩鈺探頭去望,黑黝黝的陡峭山壁宛若血盆大口,似欲將他們都活活吞下。
忙退回身,“沒有路了。”
“抱住我。”子陸深深望她。
淩鈺愕住,突然明白過來,子陸要往山壁一路滾下!
搖頭,她心底懼怕。從這高山滾下去,他們還有活路麼?可是才要將拒絕的話說出口,她卻覺得自己太懦弱。難道非要落入魏軍手裏,落入殺害娘親的惡人手裏她才死心?望著子陸,她既是心虛又是堅定地點頭。
眸側映入一片火紅,那是被大火燒毀的她的家,而今,她什麼都已經沒有了。
將子陸抱住,她清晰地聽到他胸膛堅定的跳動。溫溫熱熱的暖貼在她側臉,淚水奪眶湧出,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子陸也將她攬緊,一陣疾風掠過,身子傾倒,兩個人朝山頭一路滾下。
正文 009 妾自堅強
碎石割破了肌膚,疼痛清晰地傳來。淩鈺忍住不吭一聲,咬住唇,隻將子陸抱得更緊。
子陸牢牢護住她的臉,怕她被碎石枯木劃傷。
緊緊相擁的兩具身體一路朝陡峭山壁滾下,淩鈺貼著子陸的胸膛,將臉深深埋入他懷中。他身上有清淺微淡的木質香氣,夾雜著汗液的氣味,和著他沉沉的呼吸,都將她密密氤氳著。他像是織造出一片安穩的天地,將她鎖入其中,護她嚴實。好久後,終於到了平地。
穩穩落入一片平地,他的手臂才敢鬆懈。
淩鈺緊閉的雙眼終於敢睜開,視線觸到子陸的目光,她怔怔望他。他沉沉的呼吸都撲在她臉上,讓她的心劇烈地跳個不停,已經不敢呼吸。這樣近地望他,他在她眼中的樣子更加清晰了。他硬朗的輪廓透出堅韌,深望她的雙眸露出關慰。她的心忽然淪陷,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說不出,她也不懂。隻是她忽然明白,他在她心中,已經不單單隻是一個救過的陌路人!
“有沒有事?”子陸問道。
他的氣息濕濕熱熱覆在她臉上,淩鈺偏轉頭,輕答:“無事。”
子陸放開攬緊她的雙臂,起身,又朝她伸出手。
淩鈺沒有要他攙扶,自己掙紮著站起身。踉蹌一晃,她險些傾倒。身上到處都是傷口了,山頭一路滾下,衣裙都被劃破,全身都是傷痕。抬眸去望子陸,他正收回的手也滿是傷口。一身玄金長袍已被灌木割開,手臂因抱她太緊,都惹了傷。
淩鈺不忍:“你要不要緊?”
“先趕路吧。”子陸轉過身,已朝前處走去。
淩鈺一路跟在他身後,走到另一座山腳下,忽然停住。
子陸沒有回身,卻知她頓下了腳步。他問:“走不動了?”一麵已經回身來望她。
淩鈺腦中漸漸清明:她為什麼要跟著他走?他是敵國的逃兵,是胡國人,他要去的地方是卞耶,縱算她不知道卞耶在何處,卻知離魏國很遠很遠。他去的是他的國土,他的家鄉,而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為什麼要跟著他去陌生的國度?
凝望子陸,淩鈺緩緩道:“你走吧,我回家了。”
她想回家,好想回家!話已出口,淚也奪眶。縱算一場大火將她住了十六年的家燒得無蹤,她也還是要回去那個熟悉的小鎮。那裏才是她的故鄉,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子陸卻走到她身前,“你還有家麼,你已經沒有家了。阿鈺,你不能回去。回去隻有死路一條。”低沉的話語出口,他已伸手來擦她的淚水。
他是敵國的兵,指腹或許因為征戰的緣故,帶著刺刺的繭,刮在她臉頰,又癢又疼。淩鈺偏過頭,躲開他的手,倔強,“那裏就是我的家,我是魏國人,你是胡國人,你走吧,我們不可能是一路人的。”
子陸堅決道:“你救過我,我豈能讓你回去送死。”他握住她的手腕,沉沉低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