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折子丟棄一旁,看都沒有再看一眼。他回眸對淩鈺笑言:“你喜歡雪,寡人陪你去千峰頂看雪。”
淩鈺搖頭婉拒。
“千峰頂是王宮最高的地方,你不想看看整個胡王宮被雪覆蓋的場景麼?”
此刻她已經不想看,她隻想這雪不要再下,隻想陸能夠平安。強打起歡笑,淩鈺道:“下雪很冷,又累及山野無辜百姓,妾此刻倒不想再下雪了。”
梁肆啟麵色微沉,安靜一瞬,他不再提及這個話題,“給寡人彈首曲子來聽,你不是喜歡琴麼。”
“天子怎麼知道?”她並沒有和梁肆啟說過她喜歡,央華殿中有一把琴,她也不過閑時碰過幾次而已。
“寡人感受得到。”
一個“感受”讓淩鈺錯愕,轉瞬,她輕輕好笑,隻是忍不住,她開始漸漸笑出聲來。讓這個大惡魔一般的男人說出“感受”二字,她真覺得搞笑得很。不過她應該能知道梁肆啟是為什麼會知道了,宮中都是他的人,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天子想聽什麼?”已有宮人將琴搬來。
梁肆啟斜倚在榻上,隨意道:“什麼都可。”
淩鈺坐到琴前,抬手間微微沉思,撚攏琴弦之際,高低琴音如涓流悅耳瀉出。她彈了一曲歡快的曲子,如春日花開好時節的明媚。抬眸去望梁肆啟,他已斂去那些狠戾,麵目安然平靜,是難得一見的溫和。他身後的窗戶半敞,雪花簌簌疾落,原本平靜的心情在瞬間泛起波瀾,淩鈺想到遠在秦山的陸,她心緒難安,手上琴弦鬆散,音走兀起。
原本明媚歡快的曲調變得緩慢,漸漸低沉,如萬裏晴空突降冰雪,晦澀冰冷。琴音還在,情意卻不再。到最後,曲音漸漸沉到泥沼,再彈不下去,琴音戛然而止。
突兀餘音未散,繞梁飛去簷外,梁肆啟平和的麵目漸漸冷淡,“愛妃為何彈不下去了。”
思緒凝結在手指上,化為突兀的琴音回應他,淩鈺不知再說什麼。
“愛妃為何彈不下去了?”梁肆啟再問。
沉默橫在他們中間,他“騰”地從榻上起身,踱步到淩鈺身前停下。俯身,他挑起她的下頷,“愛妃回答寡人,為什麼彈不下去了。”
被他逼視,淩鈺隻能睜眼去看他。他深沉的雙眸燃著怒火,那眸中正倒映著她的影子,急切、心痛、也悲傷,她怎麼會在此刻有這樣的感情!
這樣的四目相對,他們已經是最不熟悉的陌生人,即便擁有過彼此的身體,卻比誰都陌生。好久,淩鈺開口:“妾懷念家鄉。”
“是麼,愛妃從來不說家鄉在何處,隻說自己是曲國人,愛妃家鄉何處,寡人可帶愛妃故地重回。”
“家中已無親眷,再回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挑起她下頷的那根手指漸漸滑下,梁肆啟眸光一變,唇角勾起,“那愛妃還在懷念什麼,為什麼還要懷念。既然沒有親眷,難道愛妃想的是那拋棄你的前夫?”
話落,他的手已滑向她脖頸,漸漸握緊,令淩鈺呼吸艱難。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
搖頭,淩鈺好容易說出話來,“妾並不是想念他,妾隻是覺得人生如戲一場,如琴音一曲……上演過最華美的瞬間,就要匆匆謝幕,就要揮手別離,妾隻是這樣想而已。”
纏住她脖頸的一雙手瞬間放開,淩鈺終於能夠大口呼吸。
梁肆啟緊緊望她,“你認為人生如戲一場?”
還在輕咳,淩鈺隻艱難地點頭。
“那是不是生命裏任何一個人都不再重要?”他突然這樣問她,牢牢地看她。
淩鈺愣住,“並不是的。”她怎麼敢肯定地回答。
“那是什麼?”他馬上追問,很想知道答案。
“總有一個人是這場戲裏的主角,他會陪著你將這場人生的戲演完。”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梁肆啟未再說話,轉過身,腳步竟有些虛浮。就在淩鈺放下提起的一顆心時,他又突然再問:“如果這戲裏的主角先退場了呢?”
這一刻,淩鈺想到了陸。她緩緩道:“那就獨自演完,與所有的配角演下去。”
“配角……”他喃喃道,虛浮著腳步,卻在瞬間離開大殿。
是的,配角,所有無關痛癢的人都是配角,一如梁肆啟。就算他能擁有她的身體,卻也擁有不了她的一顆真心。而她也充當了他人生裏的配角,不會留下他難以磨滅的印記。
這瘋瘋癲癲的男人心中最惦記的應該是遙蘇吧!淩鈺冷笑,是否她方才說中了他的痛處。
大殿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淩鈺驚訝回頭,卻不是梁肆啟,是圓肚匆忙進殿的身影。
正文 112 寵虐交織
圓肚的腳步焦急而快,匆匆奔到淩鈺身前,急聲道:“珍妃,你怎麼能夠這樣與天子說話。”他也不敢太過責怪淩鈺,隻能急得快要跺腳。
“我以恭敬之態與天子誠心而言,若有得罪,天子也該會懲罰我,隻是天子沒有懲罰,故而我這樣說話並無不對。”淩鈺轉身離開,不願再留在梁肆啟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