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錯愕,“天子說‘寡人就是世上最孤寡的人’。”
梁肆啟冷下臉,沉怒道:“胡言亂語,寡人有這樣說過麼!”
宮人錯愕得張大嘴,瞬間已察覺自己失言,忙噤聲,俯首磕頭:“天子沒有這樣說過,是奴聽錯了,奴聽錯了。”
這一次,梁肆啟更加震怒,他起身狠狠將酒杯砸在宮人頭上,轉身就去取牆頭掛的長劍。長劍出鞘,利光刺眼,他毫不留情將鋒利劍刃刺入宮人心口。
“欺騙寡人做什麼,都不敢對寡人說真話,寡人要你們有什麼用。”他狠狠將劍刺下,心中隻知自己是世上最孤單最孤寡的人。
走出大殿,他沉聲吩咐:“擺駕享宮——”
而失神的淩鈺回到央華殿時夜色早已深了,茜蘭望見她慘白的神色微驚。
“珍妃,你怎麼了?”
“備水,沐浴,熬紅花湯。”
聽到紅花湯,茜蘭已知曉淩鈺的意思,“珍妃,那種東西要少喝,天子這般喜歡小王子,您也該……”
“別說話,下去吧。”
拖著疲憊的身軀進殿,茜蘭準備好了蘭湯來叫她。將整個身體浸在熱水中,淩鈺覺得這幹淨的水都被她沾惹得渾濁起來。狠狠擦拭身上的痕跡,卻隻會讓自己更覺疼痛。
茜蘭察覺到她的失常,疑惑而擔憂,“珍妃,從前您也是如此,可是之後不是都好了麼。就算一開始不喜歡天子,但他給了你世上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東西,你怎麼還會如此……”
“茜蘭,世上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什麼?”淩鈺打斷她,反問道。
茜蘭啞然,半晌道:“富貴安穩的生活,一個相伴白首的良人,大抵如此吧。”
是呢,富貴安穩的生活,相伴白首的良人,在淩鈺眼中,她寧願生活清苦,也希望身邊的是良人。從前為了娘親,她渴望能嫁一個富貴之家,這樣娘親的病或許就有得救。可是此刻孤身一人,她所背負的隻有自己這一份幸福。為了自己,她應該活得更好,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如此卑微。
她有梁肆啟賜予的衣食無憂,但是卻沒有那份心靈歸宿,找不到那一份亂世裏的安全感。
見淩鈺開始沉默,茜蘭也不再說什麼。不過突然道:“呀,竟給忘記了,方才那個宮女過來說珍妃您又掉東西了!”
淩鈺疑惑:“哪個宮女,我並……”還沒有說完,她腦中漸漸浮起從前往事,依稀能猜到來人是誰了。
果真,茜蘭道:“就是從前來過一次央華殿的那個宮女,她說又撿到珍妃掉的東西了。真奇怪……”
安靜好大一會兒,淩鈺淡聲道:“興許弄錯了,若再找來,就說不是我的。”
陸玦想見她,可是她不想。是否他來隻是想詢問她為什麼阻攔他娶妻,是否他就是衝著這個而來的?若是如此,她不要見!
眨眼,時間過去好幾日。淩鈺這一次算是將梁肆啟惹怒了,從那一夜後,他已不再召見她。陸玦派來的宮女再沒有來過,淩鈺知曉他的性格,她若拒絕,他不會再強求。梁肇啟也曾來過央華殿幾次,但淩鈺一直閉門不見,日久,他也不會再來了。
這座王宮中所有與她有過交情的人都不再來往,寂寞空庭,高牆冷院中更顯寂寥。
在小扶桑的滿月宴上,梁肆啟命圓肚來請淩鈺去參加。原本因為感染風寒怕過給孩子而不願意去,但淩鈺又恐梁肆啟心中猜忌。隻去小坐片刻,她就請辭離開。梁肆啟望她一眼,應允了。因她席間幾次咳嗽,所以他沒有多疑。
外麵遊廊清冷,淩鈺與茜蘭下了台階,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跟來。
回頭,淩鈺微愣:“阿允?”
梁肇啟快步而來,“十日不見而已,你怎麼染了風寒,你都在忙什麼。”
“換了節氣,興許身子不太好吧。”淩鈺淺笑,“你出來天子不會怪罪麼。”
“透透氣而已,他怎會怪罪。”
淩鈺微笑:“那我先回去了。”
“珍妃,你惹惱了哥哥麼?”梁肇啟靜望她,“諸侯立妻那一晚,哥哥親手刺死一個宮人,圓肚隻言,是你惹怒了哥哥。”
淩鈺震驚,“他親手刺死了宮人……”她心中深深懊悔,怪自己害別人償了命。好久, 淩鈺道,“是我惹怒了他,我也總是將他惹怒。”此刻,她才發覺就算梁肆啟每次因她震怒,也不會太過處罰她。
原來直至此刻她才發現這些,梁肆啟待她算是特別麼……
“哥哥或許也沒有真心計較。”梁肇啟安慰她。
淩鈺一笑置之,若不計較,那這十日他一直不召見她是為什麼。不欲再談這些,淩鈺道:“你回去吧,我也該回宮了。”
“哥哥要去曲國遊曆,或許會帶你去。”
淩鈺驚愕:“要去曲國麼,帶我去做什麼呢?”
“哥哥攜諸侯同去,要諸侯為伴,每年此時他都愛遊曆各國山水。”
淩鈺這才憶起從前在卞耶時梁肆啟遊曆曾在卞耶落腳,那時她與瑞夫人忙碌了好久呢!
隻是她已將他惹怒,他還會再帶她去麼。哦,是了,眾人都以為她是曲國人,梁肆啟會以為她思鄉心切,肯定是想帶她去的。可是,曲國她一點都不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