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次回來時,我正忙得赤足散發,滿臉塵垢,“不要進來,藥味還沒散盡。”輕輕合上琉璃瓶蓋,拾起地上的蒲扇四下亂扇一通,好半天後,摘下臉上的紗巾,嗅一下屋裏的味道,“進來吧。”
正眼瞧見他時,愣一下,這人居然把頭發剃得更短,幾乎可以算光頭了……
他對我的詫異不以為然,進門後,隨手拾了桌上的一隻琉璃花樽,裏麵正放著兩株紫色香草。
“別亂碰!”小心捧過他手裏的花樽放回原處,隨即推他出門。這房裏的東西,每一樣都是我精心挑選、熬製,沒一件可以讓他隨意碰的。
“怎麼了?”合上藥房的門,轉身,見他正打量我,不禁低頭看看自己——光腳、長布褲、對襟短衣,頭發散亂,確實不怎麼中看,不過他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寸頭、黑袍、靴子上還全是泥巴。
“有人送了樣東西給你。”他打量完我,低道。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什麼東西?”這世上的人唯一想送我的就是——死。
他向我示意一下堂屋門外——這房子是棟民居土房,院子很大,此刻院子裏正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此外就是一隻小包袱——
我直直對著包袱過去,拾起打開——裏麵全是些小孩子的衣裳?忍不住回頭看他,送我小孩的衣裳做什麼?
他看著我蹙眉。
“夫人,這才是您的客人。”胡生將一個小人兒安放到我麵前。
看了小人兒半天,我居然想不出在哪兒見過,直到一隻黃鸝兒落到他肩上……
是阿梓的鸝兒,這小人兒是阿梓的兒子?!
驚訝之後便是驚心,好好的,他怎麼會在這兒?
“她怎麼了?”問這話時,我的人是僵直的,隻有心在發顫。
他緩緩走近,似乎是在欣賞我的表情,良久之後,才伸手摸摸那小人兒的小腦袋,“你爹和娘呢?”
小人兒仰頭回他,“爹爹病了,要在山裏吃藥,娘讓我跟叔叔來找小姨。”偎著胡生,看來那“叔叔”便是他了。
“你什麼時候找到他們的?”既是胡生把小輝帶來的,定然是他找到了阿梓。
“不久,具體的事,你可以問他。”隨手指一下胡生,然後轉身往正屋去。
胡生的說法是——他們躲在苗疆時,龍馭中了瘴氣,不得不留在當地的血穀服藥,而血穀毒花毒草多,怕小輝出事,便將他送到我身邊——這說法到也勉強能說過去。
如今阿梓落進了他手裏,雖說未必是什麼好事,但至少比落進那老妖婆手裏強一些。
從苗疆到北關,路途遙遠,小家夥疲累的很,吃罷晚飯便昏昏睡去,我雖不喜歡小孩子,可因為他是阿梓的兒子,便討厭不起來,但實在不能跟他同居一室,打盹時總做些奇奇怪怪的夢,不是少時在幻穀的日子,就是阿梓向我托孤,實在是睡不好。
他屋裏的燈亮著,便推門進去,他正伏炕繪圖,沒心思招呼我——
偌大的炕被一張地圖幾乎擺滿,隻能尋到半尺寬的閑空,傾身縮上去,仰躺在那半尺寬的地界……
“你喜歡做這些事情?”從我認識他起,他就一直專心這些無聊的公事。
他直起腰審視地圖時,不答反問:“你喜歡那滿屋子的藥?”
“不喜歡。”翻過身,麵朝牆,背對他,“我沒有喜歡的事,隻是因為無事可做。”
“差不多。”
對著土牆微微失笑,我們倆倒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