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後,緩緩低道:“‘秦莊折楊柳,城斜畫角哀。’這是李玄當年出廣陵時寫的,陸子畫卻用這句詞給你取了李城斜這個名兒,都是因為你和你的母親,否則李玄不會離開我,我的月兒也不會病死……是你們母女倆害死了我的月兒,所以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大笑著,口中卻溢著血,“你知道吧?你身後這個男人,他是李玄的兒子,親生兒子!”笑得發嘲一般,“也是你的親哥哥!當年,季公公本想一劍殺了你,是我救了你,我讓你進幻穀,讓你在那些女孩中活下來,我原本是想讓你跟這世上最醜陋的男人睡覺,可是季公公說不行,因為你哥哥回了魏國,他要把你留給他,你哥哥比你有用,他要抓住他的把柄,哈哈……你不覺得他的主意很好麼?”

在她的笑聲裏,我緩緩直起身。

“你想殺我吧?”那陰冷的聲音急切地想再次引起我的注意,“你殺啊。”

我緩緩轉身,看一眼白翼腰間的匕首,向他攤手——

匕首到手後,我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卻遞到李卒手裏——他說過,他要幫我殺,那就讓他去吧,我已經沒有這個欲望了。

“李城斜——你根本就是個笑話——”這是老妖婆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她曾是這世上我最想殺的人,如今,我卻不想殺了,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隻覺得她和我一樣,都很可笑。

把所有人關到門外——

我現在很困,隻想睡覺,誰也不想看到。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伊娃在幫我號脈,李卒站在床尾——

見我睜開眼,伊娃起身退出去,徒留我與他。

“當時留下我,你後悔麼?”這是我唯一想知道的事,至於那些陰謀陽謀,誰是我的父親,誰是我的母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他仍舊用沉默來回答我。

我討厭他的沉默,“要麼讓我走,要麼殺掉我。”這是他僅有的兩條出路,兩條出路的結果都是——我們今生都不會再見,“後者對你好像比較有利。”留著我的命,他就防不住天下悠悠眾口,“放心,我不會恨你,我害了那麼多條命,你是為民除害。”見他不說話,又道:“你不會是想讓我自絕吧?”

“你有身孕了。”這是他沉默後的第一句話,也是今夜最讓我絕望的一句。

“你……說什麼!”說這句話時,我是帶著脾氣的,因為不相信,也不可能。

“伊娃說,你有身孕了。”他似乎也同樣隱忍著某些痛苦的情緒。

“胡說!”我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八年前,薑老頭就給我下過毒,那毒導致我不能生養,所以我不可能有!

雖然堅信我的判斷,但手指還是忍不住搭上脈搏……不行,自己摸脈根本摸不準……我的藥箱……

倉惶著下床,卻發現我的藥箱早就被胡生收了起來,“把我的東西還回來!”狠狠推他一把,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發過瘋。

“現在不行。”他紋絲未動。

“現在不行?”苦笑,“你是打算生下來再掐死她麼?”

“等……你身體好一點。”

身體好一點?他幾時開始為我著想了?

是了,我現在在他眼裏是李城斜,是他妹妹……所以他開始關心了。

我收回推搡他的手,撫著腦門,努力平息心中的鬱憤,直到把胸腔的空氣全部排出去——卻發現這麼做是個大錯誤,沒了脾氣的我,竟然有些踉蹌,不得不蜷縮到床頭櫃旁——像隻灰老鼠。

不管我是白桑,還是李城斜,都是被別人控製著生與死,我是這樣,我肚子裏這個也會是這樣,她的出現和她的終結,都是因為別人,我不能生她下來。可是我曾對自己發過誓,就算殺盡天下人,也不會輕易對自己動手——狠狠咬住手指,努力想著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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