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刀淩咧嘴,“去唄,咱們站後麵,去晚點,誰會在意啊。”

柯子末一想,倒也是。

這兩天不管是沈惠還是陶台升都沒動靜,派來的捕頭和官差照樣在寨中暫住,平常隨處走動,跟族人問問話,而蒼冉軍那隊官兵也隻是駐紮在寨子的角落裏,日夜輪換著巡視,兩方人馬都看不見彼此似的,各做各的,但柯子末越來越覺得不安。

兩人在屋子裏做了一下午的麵團子,好吧,其實它有個名字,叫做鐵心,取玄鐵之心的意=

柯大叔叮囑他,“都少說話,別東張西望,族長和那幫老頭子會進殿裏去,到時候你一定得跟著,”他指指縛刀淩,“你有這個資格,別管其他人說什麼。”

縛刀淩笑道:“叔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柯大叔滿意地放開柯子末,“行,你倆再說會兒話,我到那邊站去。”

說完就沒事人一樣走了,柯子末一頭霧水。

“怎麼回事?我阿爸他什麼意思?”

縛刀淩無所謂地笑笑,摸摸他腦袋,“能有什麼意思?總歸是為咱們好。”

柯子末沒再問,跟他說一會兒話就各找各的阿爸去了。

月上樹梢的時候,藏刀殿前的空地上站了很多人,黑沉沉的木板圍繞那棵大楓樹搭成一個環狀,壘上三層,擺滿成盤裝的鐵心,這就是祭壇,人群兩旁各放置一麵大鼓,鼓聲一響,所有燈火熄滅。

然後依次點亮殿前十六座鬼牙獸石雕口中銜著的鐵盤油燈,青藍色的磷火瞬間照亮周遭。

鼓聲平緩卻沉重,石階下等待的女人們開始清唱祝禱的祭文,空地上的男人們都沉默而立。

鐵心上都提前澆了酒,族長在悠遠低沉的歌聲裏拔出佩刀,以刀尖沾酒引火,點燃祭品,很快盤子裏的東西連著燒起來,跳動的火焰圍繞著楓樹,映出似血的紅葉,遮天蔽日。

鼓聲變得急促,歌聲漸歇,男人們開始低聲唱禱,這時候有幾個特別裝扮過的蒙臉族人從兩旁的大鼓邊走到樹下,開始演繹刀族傳說中數位祖先的故事。

唱禱完,鐵心的火焰將熄,族人分發酒碟,三三兩兩上前,喝一口酒,把剩下的倒在離樹根三尺外的地麵上,連成一圈。

鼓聲一停,蒙臉族人退到一邊,族長上前,依舊是以刀尖引火,點燃地上的殘酒。

一股濃鬱的清香彌漫開來。

“吱——”

夜空中一聲嘹亮的破鳴,全身漆黑羽毛的烏鴉紛至遝來,一頭紮入熊熊火焰,緊接著淒厲慘叫,周身浴火衝天飛起,有如神跡。

鼓聲重重響起,掩蓋了其餘的聲音,殘酒燃盡,十餘隻烏鴉化作火光消失在天際。

清風拂過,楓葉簌簌落下,空地上重歸黑暗和寂靜。

這一幕異常震撼人心,刀族人稱之為金火流丹。

柯子末看得目不轉睛,嘖嘖稱奇。

幽暗的磷火映照下,族長站上祭壇,轉身麵對眾人,朗聲敘述這一年中刀族發生的大事,譬如糧食收成,或者特別出色的鑄造之物,最後他說到了近日的命案。

“劉正廣和周胡銘慘遭謀害,令人痛心,此等惡行分明是對我族的侮辱和挑釁,”族長聲色俱厲,麵容嚴正,“凶手一日不除,族中一日不得安寧,衙門和官兵至今毫無作為,我希望各家各戶不要隨意進出寨子,更勿獨自遠行,也希望族中晚輩能擔負起重責,保護家中老小妻兒,一旦發現蛛絲馬跡,立刻稟報,如有隱瞞,視為內鬼,包庇同罪。”

他掃視了一眼眾人,“可還有疑問?”

人群靜默了片刻,突然有個聲音質問道:“明明查出來跟縛刀淩有關係,為什麼官差不抓他?”

柯子末呼吸一窒,臉色有點難看。

臥槽誰說跟縛刀淩有關係了!誰說的!敢不敢讓老子知道他姓甚名誰!

族長卻淡定得很,“官差的證物尚且不足為據,我已令犬子閉門不出,請衙門派人看守。”

那人叫囂著,伸手指向前,“那不是縛刀淩麼!族長以為我們看不見?是真的不足為據還是另有隱情,誰知道呢!”

眾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在最前麵的縛刀淩身上,男人若有所覺,竟然回頭笑了笑。

柯子末簡直無語,好像說的不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