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課 何為詩人(2 / 2)

我這麼一說大家都聽出來了,這麼一個孤獨人物的出現,是中華文化一個重要的裏程碑。

叢治辰:

《詩經》作為中華先祖的歌吟,確實是一種集體話語,我覺得這可能與黃河流域的地理環境有很大關係。我們的早期文明長期活躍在黃河流域的曠野千裏,那裏適合於聚族而居、相鄰而居;而在屈原被放逐流浪的地方,交通不便,物產卻豐裕,適合滿足個體生存,於是就容易產生個體化的詩。秋雨老師,您也曾在一本書中說過,《詩經》第一次告訴我們,什麼是詩;而屈原第一次告訴我們,什麼是詩人。

餘秋雨:

詩人是一種個體精神的審美自立。詩人的自立與思想家的自立不同,需要有一種自然環境的誘發,或者說,有一種天人之間的互動。你說到他的流放地交通不便而物產不乏,保障了精神上的個體生存,這說得不錯。我可能更看重他流放地的另一種環境,例如,樹木幽深處的花開花落,奇山怪水處的似夢似幻,巫風濃鬱處的神人對話,大江險峻處的生死抗衡……正是這一切,熏陶著他,塑造了他。結果,像《詩經》那樣的黃河流域的“平原小合唱”,也就變成了長江流域的“懸崖獨吟曲”。

萬小龍:

說到這裏,我想應該把“詩人”放在一個更高的人生坐標上:並非隻是一個寫詩的人,而是一個在生命整體上充滿詩人氣質的人。

餘秋雨:

把自己的生命徹底詩化的人物,在屈原之前還沒有出現過,至少我們沒有看到。其實直到現在,我們還能看到兩種詩人。一種就是你所說的隻是“寫詩的人”,看到雲,看到水,他就冒出了寫雲、寫水的詩句;另一種人則相反,他本身就是詩,比他寫出來的詩更像詩。他的思維、情感以及待人接物的方式,都是一團讓人癡迷的天籟。他有點怪異,不擅長交際,大家都不願意把太多的榮譽交給他。結果,“詩人”的桂冠,常常落到了第一種人,也就是“寫詩的人”頭上。

順著這個話題我想起一件小事。兩年前我看到一些文章和著作在論述二十世紀的古體詩,還排出了名次。有的以內容的重要性來排名,有的以作者的社會地位來排名。我覺得不妥,便自己動手排了一至十名。出乎很多學者的意料,我排列的中國二十世紀古體詩作者名次,第一位是鬱達夫,第二位是蘇曼殊,原因就在於他們在骨子裏就是詩人,而不僅僅是“寫詩的人”。我一排出來,很多深諳此道的研究者都點頭了。原來他們也知道其中深味,卻沒有膽量避開重要人物和重要話題。

其實,詩人就是詩人。不承認這一點,就不會有詩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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