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他手上,他取下鴿子腿上的信箋,看完之後,唇角一勾,轉頭看看天色,先把自己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立刻倒頭就睡;開玩笑,睡覺皇帝大,沒精神怎麼幹壞事?

這一睡就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爬起來,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光明正大晃到了隔壁塑月驛館,出來迎接招待的是陽泉,一看到來者是他,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唇角含笑,命人把他帶到了正廳,自己下首相陪。

兩人寒暄了幾句,花竹意單刀直入挑明來意,說要見一下熒惑。

陽泉聽了這句,捧著茶杯哦了一聲,花竹意立刻甩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苦說我倒黴啊,最近黴透了,好歹希望找個高人幫我去去衰氣啊陽指揮使一向善解人意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一番話說得跟唱蓮花落仿佛,陽泉卻兀自不動如山,低頭品了一口香茶,等他哭訴完了,才溫厚一笑:“下官安排就是了。”

心裏罵了一句,丫不早說浪費我口水,麵子上花竹意還得鞠躬作揖一派感謝,陽泉命人去傳話給熒惑,過了片刻,熒惑的侍從答複花竹意,隨時都可以過去熒惑那裏,大越的中書令樂顛顛地過去了。

就在陽泉轉身離開的刹那,已經走到花園口的花竹意卻突然回頭,變成他目送塑月的殿前指揮使遠去的形式。

看著陽泉身影遠去,花竹意臉上慢慢現出一種非常微妙的表情,然後他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己要去的院落,抓了抓頭,很認命地走去。

按照禮儀,花竹意先去探望晏初,他到的時候晏初還在睡覺,看著那個躺在雪白錦褥之間,瘦薄蒼白得仿佛隨時都會死去的青年,他斂下從來都含笑的眉眼,沉默看了片刻,奉上帶來的禮物,花竹意便告辭出去。

熒惑和晏初住在一個院子,通風好日照足的正房給了晏初,他住在旁側廂房,和晏初的房間靠一個渡廊連接,距離並不遠,但是一轉過去,就立刻清冷下來,侍從一個都看不到,連聲音也沒有,就仿佛根本沒有住人一樣。

花竹意搖搖頭,向正屋走去,門是虛掩著的,熒惑卻不在裏麵,隻有幾個屍娘相對而坐,他驚悚地縮回腦袋,繼續推下去,終於在第三間屋子見到了那個美麗的怪物。

那是一間完全沒有任何陽光射入的房間,華麗而陰暗潮濕,大匹錦緞隨意堆疊在地上椅上,隨意踐踏,空氣裏便泛著一股木頭和錦緞絲綢腐爛的味道。而塑月第二名門的族長,號稱這個大陸上最接近神,非男也非女的人,就安靜地坐在屋子中間,烏黑厚重的長發遮蔽了大半容顏,從花竹意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白皙纖細如新剝春蔥的指頭,輕輕擺弄著幾塊龜甲獸骨,時不時發出極輕的碰撞聲。

然後,像是聽到了腳步聲一般,熒惑慢慢抬頭,向花竹意的方向看去,忽然就嫵媚一笑。

這一室錦繡堆灰,襯著他額角那隻金翅紅尾的殘蝶,這個笑容便越發有了一種不祥的美麗。

怎樣,你想咬我嗎?!

大越的中書令立刻後退一步,擺出了戒備的架勢,那個還兀自擺弄獸骨的青年卻又笑了一下,開口笑道:“你來了?”

按照道理,這現在屋裏屋外的兩個人,一個是前長昭貴族,現大越中書令,一個是塑月名門家主,本應毫無交集,但是熒惑脫口而出這一句,卻仿佛兩個人早已認識多年。

花竹意沒有立刻答話,隻是抱著手臂靠在門上,看了片刻屋子裏轉過頭來的美貌青年,又歪歪頭,想了想,他才懶洋洋扯出一個笑容來,動了一下,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是啊,很久不見了。”

“……”熒惑眯起眼盯了一會兒他,唇角慢慢漾開嫣然一笑,輕笑道:“已經六年不見了。看樣子,這些年你過得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