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長江下遊地域大雨不止,幾處堤壩不堪重負,於深夜轟然決堤,大水將所經之處變為一片澤國。

此前百姓之間有擔憂決堤之說,但因為官府出麵穩定民心,幾乎沒有百姓搬離住所,決堤又是發生在深夜,所以百姓死傷尤其慘重,長江下遊多個州縣幾成煉獄,讓人慘不忍睹。

許多僥幸生還的百姓怒不可遏,官府言之鑿鑿,工部去年秋冬才加固了長江、黃河流域多處重要堤壩,先前百姓為安全擔憂時,更有官府出麵勸百姓不必多慮,這才幾日,竟讓深信官府的百姓們迎來如此死傷!

任官府如何想要將事態壓製下來,這件事仍以最快的速度傳去了京城。

到秦總管聽人談起此事時,京城的皇上有何反應尚不得知,但隻要是對政事有一點了解的人都知道,這次事件裏絕對藏著貓膩,去年才加固了的堤壩竟然說決堤就決堤,說不定就會牽扯出什麼驚天大案,尤其是工部,絕對無法脫身。

秦總管當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工部之首,可不就是顧家前姑爺常進州的親大伯嗎?

自家姑奶奶,可是才與常進州和離了不到半個月!

就連嫁妝,也才跟著自己出城不到一天。

秦總管無比慶幸,在清算顧錦琳的嫁妝時,本著“不能讓常家占到一點便宜”的想法,無論是錢還是物或者是鋪子,都處理得幹幹淨淨。

一想到若是顧錦琳沒有與常進州和離會受到怎樣的牽連,秦總管哪裏敢停留,領著車隊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顧家。

卻不想,在將這件事稟於老太太和大老爺知道時,他們雖然有震驚,同時卻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將事情細細說與秦氏和顧青未聽了,帶著這一腦門的疑問,秦總管離開了延壽堂。

直到屋裏隻剩下自家人了,老太太才看向仍有些難以置信的顧錦琳。

“琳姐兒,最初知曉你想與常進州和離時,想著你腹中的孩子,我其實是並不讚同的。”老太太道。

顧錦琳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上次老太太就與她說起過這件事,隻是後來卻沒有說明令她改變主意的原因。

聽老太太再次提起,顧錦琳便屏氣等著老太太的下文。

“就在你兄長從常家歸來的前幾日,歡姐兒做了個夢,夢見長江下遊決堤,百姓屍橫遍野,由此牽扯出工部貪腐案,常家大老爺被皇上判了秋後處斬,常家家產盡數充公,男丁俱流放至苦寒之地,唯女眷得以幸免……”

顧錦琳心中震動不已。

若不是說這話的是她的母親,她定不會相信盡然有如此離奇之事。

難怪,難怪母親那時不與她說是為何改變了主意,難怪她回到顧家之後,母親特意讓她與歡姐兒多親近……

震驚之後,顧錦琳又萬分後怕。

如果她沒有及時與常進州和離,拖到事發的消息傳到常家,常家哪怕是為了逼顧家出手相助,也斷不會輕易鬆手讓她與孩子離開。

而一旦她被常家這樣拖著,常家那樣家破人亡之後,她這常顧氏的身份,又能有怎樣的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