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位高權重,姬妾成群,他怎麼舍得去死呢?

顧青未如此想著,眼中便帶了些嘲諷,那張經曆過歲月的洗禮之後隻剩了慈祥端莊的臉上,也因此而多了幾分人氣。

下一刻,她便對上了寧致遠那雙微微泛黃,顯得格外渾濁不堪的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病痛的折磨,寧致遠眼中帶著很明顯的痛楚,甚至還有些哀求。

然後,顧青未別開眼,將洞虛道長領到病榻前,便道:“洞虛道長,您與我家老爺先談,聽說道長最喜大紅袍,正好前些日子皇上賞了些進貢的極品大紅袍,妾身去尋了來請道長嚐嚐。”

說話之時,顧青未刻意避開了洞虛道長那雙睿智得似是能輕易看透一切的眼。

去尋茶葉自然隻是借口,她是定國公府的女主人,像這等小事,隻需吩咐下去自然會有人做好,哪裏用得著她親自去?

才往外走了兩步,後麵就傳來寧致遠的聲音。

“歡……夫人……”聲音裏帶著些許的祈求。

祈求什麼呢?

祈求她留下來聽他與洞虛道長說話?

顧青未隻微微一頓,便出了房門。

她原是想快些離開這裏的,但也不知為何,腳步卻越放越慢,房裏寧致遠與洞虛道長的對話也隱約傳入耳中。

“……求道長成全,隻要能……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可想清楚了?你的病雖然……但隻要……尚有十年可……”

雖然隻隔了一扇門,但顧青未卻聽得不是很真切。

先前她對寧致遠執意要見洞虛道長是有些不以為然的,但這時,她卻莫名覺得這兩人的對話對她來說很是重要。

正要貼近了門仔細聽,但也不知道是怎麼的,眼前似有白光閃過,然後一陣天旋地轉……

顧青未驀地便睜開雙眼。

看著頭頂的房梁,她有一瞬間不知今昔何夕的惶惑。

“姑娘,您怎麼了,可是做惡夢了?”剛推開門的秋嵐看著麵帶異色的顧青未,神色一變,幾步來到羅漢床前,伸手就往顧青未的額頭上探去。

顧青未這才算是回過神來,她往後微微躲了些,避過了秋嵐的手。

“我沒事。”她道。

然後目光順著秋嵐的來處看過去,從她這裏正好可以順著大開的房門看到院子裏那明晃晃的陽光。

也許,正是這樣,她才會自那個突然的夢裏醒過來吧。

意識到這一點,顧青未心裏甚至有些悵然。

那夢中的情景,乃是前世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那應該是前世寧致遠死之前幾天發生的事,她明明記得,當時她是將寧致遠與洞虛道長的對話聽了個清楚分明的,可重生之後,卻又如何都想不起來這一天,以及她後來去寧致遠的靈堂裏發生的事。

明明,方才在夢裏,隻差一點,她就能聽個清楚明白了。

不過,顧青未隨即就為自己這突來的好奇心而失笑。

就算真的聽明白了又能如何?

如今她已經重活一世,再去為前世發生的事而追根究底又有何意義?

將這好奇心壓下,顧青未便想起了先前入睡之前她正在想的事。

要不要提醒一下寧致遠,關於吳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