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落到被顧青未拿著的那幅畫上,寧致遠先是微微一怔,然後突然就?32??色大變。
他雙眼死死的釘在那畫上,一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手背上隱隱可見凸起的青筋。
若不是還存了些理智,隻怕他現在已經不顧一切的從顧青未手中將那幅畫搶過來了。
顧青未原本還沒發覺有什麼不對,但見了寧致遠這樣反常的表現,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手中那幅畫打開了。
就如同她先前隱隱看到的一般,畫中是一個大約三四歲的總角小兒,小小的孩童穿了一身大紅繡了嬰戲圖的衣裳,由丫鬟護著在池塘邊玩耍,稍遠些的一個亭子裏,一對看不清楚麵目的男女相對而坐。
作畫者顯然畫功了得,隻廖廖數筆就將孩童的天真快樂描繪得淋漓盡致,就連亭子裏那對男女,雖然看不清楚麵目,卻也極為傳神,讓人隻一見就能感覺到他們注視孩童時麵上的微笑與和樂。
顧青未的麵色瞬間變得慘白。
雖然隻是一幅畫,但她可以萬分肯定,畫上的孩童,就是她的辰哥兒。
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哪怕後來那些年她與辰哥兒算不得親近,但她如何能忘記辰哥兒的模樣?
而亭子裏那對男女,又該是誰?
自從重生之後,她就一直刻意避免去想辰哥兒。
初時她想盡了辦法要與寧致遠拉開關係,想到辰哥兒因此再無機會來到這個世上,她也不是不心痛,但那時的她實在不想再與寧致遠過一生,就算是再怎麼痛也隻能強忍了。
後來她總算能夠說服自己放下前世種種,其實她心裏鬆了口氣的。
她的辰哥兒,前世她與他不親近,這一世,她定要做個稱職的好母親。
她以為,這世上隻有她一人會想著念著,期盼著辰哥兒將來的到來,但她手中的這幅畫,卻顯然給了她另外一個答案。
這幅畫無論是紙張還是墨跡都能看出是才作出不久的,又出現在寧致遠的書房裏,作畫之人是誰簡直不用想。
顧青未抬頭,目光有些渙散地看向寧致遠,似歎息,又似是恍然,她道:“原來,是你啊。”
原來是你。
難怪,難怪她從來都沒將寧致遠當作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難怪已經走過近六十年風霜的她,那顆早已平靜的心居然會因為一個隻不過十六歲的少年而重新跳動。
難怪,當初將自己比作是老牛時,她還有種寧致遠這把嫩草也許並不那麼嫩的感覺。
原來,一切的源頭竟在這裏。
她是重生了,但重生的,顯然不隻她一人。
她重生於五年前,那寧致遠,又是重生到什麼時候的?
顧青未想起五年前,她巧遇了才十一歲的寧致遠,那時的他,被她拿話嚇得幾乎要哭出來。
若那時他就已經有了前世的記憶,那他的演技該是如何好?
深吸一口氣,顧青未將心裏所有的憤怒、酸澀等複雜情緒盡數斂下,她看向寧致遠,像看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般,“我是不是該與你說一聲好久不見?”
她親眼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又親眼見了他靜靜躺在棺槨之中,那時她以為那就是他們的永別,卻不想,在這之後,他們還會有這樣一番離奇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