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子沉默了好一會,道:“回去吧!白起已經死了。”

孫武頗為感慨,“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當年臣在吳王闔閭處聽用,幸而抽身得早,否則下場也未必比子胥好到哪裏去。白起為西秦立功累累,竟不能為國君所容!”

“愚蠢。”雷震子忽然淡淡地出聲。

孫武吃了一驚,“陛下?”※思※兔※在※線※閱※讀※

雷震子依舊望著西邊,“秦人實在是愚不可及,先除商鞅,後斬白起,都是用其法,去其人。如此目光短淺之輩,也隻配做天地翻覆時的一顆棋子,享不得宗廟祭祀,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孫武拱手道:“還請陛下指點。”

雷震子收回了目光,“說與你知也無妨。但凡將士為國征戰,多行殺戮,可以說人人都是滿手鮮血的屠夫,按道理,這些惡因都該來生償還。但這事實上卻是在為國盡忠出力,若得不到國家承認,做了孤魂野鬼,因果反噬自身,莫想翻身!若國家承認其功勞,這些殺戮歸並到國家氣數中,日後慢慢償還,自然就無事了。”

他笑了笑,“你看這白起,才回國便被閑置,最終自殺,雖然鄉人憐其忠勇,為他立祠,但已經被這些罪孽拖累,不知幾時才能脫身呢!”

孫武道:“秦人固然忘恩負義,但這又和秦國有何關係呢?”

雷震子冷笑道:“似這等文武極盛的人物,都關一朝一代的氣數,豈能隨隨便便就殺了?凡人目光短淺,隻看得到表象,以為自己得利了,又不需付出代價,還在竊喜,殊不知鬼神早已在冥冥中按數折去了他的福德!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他揮了揮手,“我西極雖主兵革,不懼殺戮,卻非是濫殺,就如春夏生長,秋冬蕭殺一般,必須按照自然之理,行之有方。這白起一身罪孽,又沒有國家替他庇護分擔,佛菩薩也救不了,雖然才華過人,我們卻是收不得了。”

孫武歎息了一聲,道:“陛下聖德極明。”他雖然也十分關注這下界名將白起,待等其人死後接引上天就是他的提議,但此時斟酌利弊,卻也隻能默然放棄了。

雷震子又回頭望了望西南方,那邊卻是楊戩做出的成果,率領鬼神挖渠引流,這些年也很殺了幾個桀驁不馴的水神。

而陽麵,西蜀太守也正式開始在川中岷江開鑿引水,凡人雖看不見,但鬼神靈眼望去,卻見紫氣凝聚成頂花之相,又有龍形盤旋,至少在一方鎮守,已經成了氣候。

此時,秦國的軍隊已經攻入了洛陽,雖仍有周天子繼位,氣數卻已經日薄西山。而從人間算起,這時距離當年岐山舉兵的日子,也早已過了八百年。

當初師父所賜謁子“兩枚仙杏安天下,可保周家八百年”,已經應驗,剩下的,便不幹他事了。

雷震子微微閉目,“回去吧!”

……

灌縣城牆上,李冰帶著一幹文武官吏,正注視著下方如螞蟻般的河工,這岷江水利的修建,已經接近完工。

治理川中已經二十多年,李冰的兩鬢已經生出絲絲縷縷的白發,隻是脊背仍然挺直,莊肅而威嚴。

長官不言,旁邊的屬官也不敢多話。李冰注視了一會,忽然不回頭地問道:“二郎何在?”

屬官急忙回答:“玉壘山水流湍急,公子唯恐開渠時不利,今早親自到那邊督工去了。”

李冰“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隻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