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上門來問她的身體如何,她才略略醒轉過來。
“爹爹說在島上遇到個一見如故的女子,我還沒想到,沒料到就是武姐姐。”黃蓉笑著給她送來幾分糕點,“這是我近來新做的,靖哥哥說好吃,我便想著送一些過來,也好讓敦儒和修文嚐嚐。”
唐眠看那糕點看著可人,拿了一個來吃,果然清新美味無比,另一隻手也伸進了盤子裏。
黃蓉四下找了找,卻見雙武兄弟就站在門邊張望,笑道:“聽芙兒說你們最近都沒時間陪她玩,用功得很,實在都是難得的乖孩子,快過來吃吧……”
她話還沒說完,唐眠猛地蹦起來,一把將糕餅盤子護在身下,轉頭對黃蓉道:“我剛給他們吃過東西,他們一點兒也不餓。”她惡狠狠地虛偽地笑著看向雙武,頗有深意地問,“是~不~是~啊?……”
兩兄弟抱著不敢講話。他們才繞了整個桃花島跑了一圈下來,早就餓得眼花,前胸貼後背,可是想到那天娘殺人不眨眼的厲害刀法和她現在的威脅目光,腿就沒骨氣地軟下來了,囁嚅著不敢說話。
黃蓉頗有些奇怪。
唐眠看她顏色有異,加重了嗓音:“敦儒,是不是?!”
敦儒縮了縮腦袋:“……是,一點都不餓。”
唐眠笑著點點頭,看向另一個小的:“修文呢?”
修文抓著哥哥的手,淚光閃閃:“是,剛剛喝得很飽了……”
怕沒有飯吃,他剛才喝了三碗水。
敦儒拉著修文離開,緊緊拉了拉弟弟的手。
修文怯怯問:“哥哥,我餓。”
敦儒看著他,道:“可是我們現在不能違背娘的意思。”
“等我們武功學好了書讀好了,是不是就有飯吃了?”
“嗯,一定的,到時候哥哥也會讓你吃飽!”
“可是……哥哥,我現在就很餓……”
“……”敦儒咽了咽口水,拉了拉鬆垮垮的腰帶,想了想道,“我上次看到桃花島上有兔子,海邊也有很多鳥,娘也常去海裏抓魚,我現在就去捉!”
兄弟兩個相視一眼笑了笑,噔噔噔地跑開去了。
黃蓉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回過頭來看著正在狼吞虎咽的唐眠,長長歎了一口氣,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武姐姐上次為什麼要讓來桃花島的貨隊多帶幾籠子兔子山雞過來了,姐姐真是用心良苦,讓他們從小就勤學苦練,自食其力,想必大了以後必有一番作為。我和靖哥哥就是待芙兒太寵溺了,才讓她養成了現在這樣刁蠻任性的性格。”
唐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男孩窮養女孩富養,要的要的。”
她隻是不想養孩子所以放養了她會說嗎?
唐眠吃完,撓了撓頭,感覺肩膀有點痛,便鬆了鬆筋骨。她有些奇怪那天不過是和黃老邪喝了酒,結果連著幾天身體都酸痛得很。她記得好像和黃藥師喝酒的時候他倆喝高了還說了什麼話,可惜一想就覺得滿腦袋都是漿糊。
當天晚上她又找來雙武兄弟倆,把黃蓉給的剩下的糕餅給兄弟倆分了,然後問他們記不記得她和黃師公說了什麼話。可是兩個孩子也是一臉茫然——他們那天也喝了一碗酒,醒來後隻覺得混混沌沌的,唯一記得的就是差點把他們嚇壞的娘的殺人刀法。
四時交替寒暑往複,轉眼唐眠在桃花島上過了又一年。雙武兄弟也日漸出落得結實穩重,兩兄弟之間倒是手足情深,不過見著唐眠的時候,總像驚弓之鳥似的。雖說如此,他們卻比以往還要敬重她。
原來他二人的書都是和郭芙一起跟著黃蓉念的,黃蓉敬重武娘子,所以對他二人也分外看重,老是語重心長地與他們說他們娘對他們狠心,那是為了他們好,讚賞他們現下就已很有大將之風,來日必能為國為家做貢獻。她還偷偷把唐眠讓她往島上多帶兔子山雞的事也給說了。
再說兄弟兩個現在對打,確實已感覺到身體比原來好了很多,手腳也有說不出的勁,和郭靖師父學起功夫來,也不像以往那樣費力了,有時候一遍教下來,靈活敏捷的身體就能夠模仿。
所以他倆覺得真是娘說過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作用,因而也總覺得娘為他二人做出了很多的犧牲——雖然總感覺有哪裏不對似的。
這日裏,唐眠又在海邊坐著,喝著小酒吃著糕點,看著遠處的兩兄弟正在一艘小船上興衝衝地在替她捉馬鮫魚。
突然,她看到另一艘小船無帆無槳,卻以箭一般的速度朝她的方向駛來,船頭站著一個青袍老人,背後站著一個青衣小童。船近了,唐眠才想到,這就是當日酒後不告而別的黃藥師和他徒弟程英。
一年不見,黃藥師還是原來的模樣,麵色清峻,風中的衣冠工整,絲毫不見老。
而他身後的程英眼下應該已有十一歲了,身材拔高了許多,雖形容尚小,身量未豐,卻也已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她跟著黃藥師在外行走,臉上已漸少了當初的羞怯,多了一份成熟的淡定坦然。
“徒兒,年前一別,近來可好?”黃藥師遠遠地就看見了武家娘子,立刻情緒激昂起來。當日約戰時的情景如猶在目,這一年來,他對程英要求頗為嚴格,而程英也極為懂事,將玉簫劍法學得已極為嫻熟,雖不至於出神入化,卻也比當年他的那些徒兒們要高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