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少也好辦事。不過想來規矩和法令的推行一樣,都需要一個落實的過程。
這個七奴邀月的記憶裏有些印象。她的本名宮裏沒人聽她說起過,隻知道她原是武林一個小世家的千金,與另一世家的年輕少俠相戀了,然而那少俠回頭卻娶了一位富豪家的不懂武功的閨秀,這時候七奴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得知此事後將胎打掉,穿一身由血染紅的嫁衣,騎著男子送她的*白馬連趕二十幾裏路到男子的家,一塊白布包了胎盤送給了新郎做禮物。
她滿身鮮血淋漓,麵帶扭曲的殘酷笑意,白馬的馬毛上也簌簌往下滴血,整個人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將那男子駭得直接跪下了,而從沒見過世麵的新娘子也被嚇得登時暈了過去。
這以後,七奴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騎著白馬風餐露宿,找到了移花宮的山腳下,就此成為移花宮的一員。說起來,她和原來的邀月是同一種人。
她們似乎從癡戀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斷情絕愛,可本質上她們卻還是被愛戀所癡纏,若非如此,她們又怎會將自己之後的半生付諸於斬殺癡情男子之事,甚至瘋狂將自己的戀愛價值觀強加在別人的頭上,而不選擇放手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思罷,唐眠道:“如此,便再等七日,七日內你好生通知宮內姐妹,移花宮的規矩決計不會再變,若要走的不管現在將來都悉聽尊便。”她略微沉吟,又道,“今晚你來我屋內取一本刀譜,將之抄錄幾份,交由眾姐妹閱讀,明日開始,每日巳時三刻,我都會讓星奴在大殿之中演示。你帶領眾姐妹好生學習。”
“刀譜?”紅奴一頭霧水。移花宮的功夫,最主要的便是內功的修習,以明玉神功為根基提升內力,明玉功極為陰柔霸道,若內力使用得當,不需招式也可直接擊潰敵人。明玉神功的修習卻極有難度,宮內姐妹難以修煉至上層,一般都練至二三層,修習相和的掌法或劍法。由於有明玉功的底子在,無論是掌法和劍法,其威力都遠超其他門派。然而修習刀法之事,則是聞所未聞。更何況,邀月小時她便跟著,從來不知道她竟通習刀法。
“無需多言,去做就是了,咱們移花宮走到了今日,你也算是老人了,一定知道江湖上都是怎麼看待移花宮的。若移花宮繼續如現在一般下去,不是被江湖上的門派聯合起來剿滅,就是因為宮內姐妹的心思不同而從內部瓦解。”唐眠輕輕地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指,看向紅奴,“移花宮,也該換換口味了。”
“是。”紅奴伏了下去。在未有移花宮前,她就是侍奉邀月憐星二人之母的大丫鬟,因感念二位宮主母親的恩德,發誓終身不嫁,以繼續侍奉邀月和憐星。這十幾年來,她姐妹二人的所作所為,她一直默默地看在眼裏,有過分之處也委婉地指出,有些卻不見采納。但她了解邀月的脾氣,也知道她的情傷和心痛,因而一直站在邀月一側,由著她按著自己的性子行事。
雖則如此,江湖上的事,移花宮將來的危機,她也心知肚明,從前不說,隻是不忍增加邀月煩惱,畢竟這一個移花宮裏,她最看重的隻有邀月憐星這對姐妹。然而現在邀月自己注意到了這件事,也正說明她漸漸從情傷之中脫出。
對於這一點,紅奴是最欣慰的。而出乎她意料的驚喜是,從邀月去捉拿江楓前立的一番新規矩中,她已發現邀月已想的很多,也懂事很多——以前的邀月,在她的眼裏不過是一個任性獨斷需要被人理解疼愛的孩子。
辭了紅奴,唐眠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去了憐星的房裏。
自從那天知道江楓的存在後,她就把他給了憐星,畢竟人是憐星救回來的,她又對他一見鍾情。在花月奴和江楓還沒誕生什麼真愛之前,她覺得自己這樣做也是應該,一來她不是邀月,自己愛而不得,就非得逼著憐星也不能戀愛,二來憐星畢竟算是邀月的妹妹,在花月奴和江楓還未誕生那什麼真愛之前,她也算是正當競爭。
知道花月奴和江楓逃竄,有了夫妻之實甚至還有了孩子後,她在去抓捕的路上也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原先是邀月嚴禁憐星見江楓之下,江楓才被月奴拿下了,怎麼江楓一直養在憐星房裏,她還是競爭不過?
然而剛才在那裏,她已從憐星的問話裏徹底地明白了。
在邀月的記憶裏,憐星是她的妹妹,兩人雖為姐妹,關係卻並不順。無論她喜歡什麼,憐星就要和她爭,無論她想做什麼,憐星就要來破壞。
這些事中,有一些是邀月太過殘忍,而憐星還存著善心想要阻止;另有一些,卻是憐星自己要爭。她和邀月是姐妹,兩人的心性,不可謂不像。她的手腳的殘廢,正是小時候兩人想搶樹上唯一一顆熟了的桃子,她快摘到時,邀月卻將她從樹上推下來造成的。
從那以後,憐星就怕了,再不敢跟這個霸道的姐姐爭任何東西,她私下裏會偷偷的,小小地違背一下姐姐的吩咐,然而在邀月麵前,卻從不敢與之爭鋒辯駁。身體上無法恢複的殘疾,更是讓她這種扭曲矛盾的心理極度加強。
然而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麵前,這些殘疾卻成了無奈的傷痛和自卑的源泉。時隔多年,她事事服從姐姐,已不敢恨邀月當初的所作所為,隻能在無人之時自怨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