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忍辱負重,孩兒豈敢辜負。明日我會去向姑母和阿嬌致歉。”
王娡一愣,麵上鬆了下來,眼中很有誇讚意:“我兒有如此心胸,大展宏圖指日可待!”
“夫人,皇後來看您。”
“啊,快請進來……”
唐眠走進殿中,一股濃烈的藥味傳來,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暗處,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臉上帶著幾分不安,扶著侍女掙紮著從床上站起,向她行禮。
“參加皇後。子夫不曾遠迎,還望贖罪……”
“青鸞。”唐眠做了個手勢,青鸞立刻上前扶住了衛子夫,把她扶回了床上躺下。
“不,我不打緊。”衛子夫還是掙紮著坐起來,仰臉望著唐眠,眼中含著幾分恐慌。
“你和我一樣都是失了孩子,是什麼滋味我知道,哪怕身體好了,心裏卻還是好不了的,躺下吧。”唐眠語氣淡淡道。
然而衛子夫是逆著光看她的,並不見到她沒有表情的臉,隻聽她嗓音平和,聲音裏卻有些空洞洞的,好似倔強地藏著憂傷一般。
“都失了孩子”這一句,更是擊中了她的心。她不過是平陽公主府上小小舞姬,雖然知道自己有被送入皇上後宮的可能,然而私心裏卻是忐忑的。雄偉的暗流湧動的皇宮,是她不敢想的地方,她隻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卻不料一朝懷孕便有這樣的遭遇。
太醫說是她飲食不當所致,她卻也聽說皇後身邊的宮女親口招認是皇後詛咒她,她自然不敢說什麼,隻是無助害怕,記在了心上。然而陳皇後來看她,還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多少削減了她的防備之心。
衛子夫的手落在自己平平如也的腹上,喉嚨有些哽咽:“多謝皇後看望。”
“不必言謝,我來看你也是應該的。”唐眠不動聲色地伸出手去,握著衛子夫的手,探了探她的脈搏,“聽聞太醫說你是飲食不調,前兩日可是吃了什麼陰寒之物?”
“這……我也不知。”衛子夫輕輕道,麵有傷痛,“我隻是小小一婦人,無非是食署送什麼來我便吃什麼。太皇太後和太後,還有平陽公主也送很多補身子的藥材和食物,我什麼都不懂,都請太醫看了,若是好的就吃了,不好的就不吃了。”
“那平時的食材,可是不太挑了?”
“太後已交代過食署了,平時吃的宮裏的侍女也都吃,想來沒什麼問題的。”
“這樣啊。”唐眠點點頭。
衛子夫的脈象虛弱,不過倒是無礙。因事已過了兩日,她也探不出到底衛子夫是因什麼小產。
不過雖是如此,她也已從楚予的行事中猜到,究竟是何人用何種方法在設計她了。此刻聽衛子夫說起,更是證實了。
從楚予手裏送過來的飯菜,其中總有些許氣息。若非唐眠因為在小產後穿越,為了自己盡快恢複健康而對食物頗多挑剔,她恐怕也發現不了那被下得分量極輕的藥物。那藥物下得輕,隻是會影響她的經期,使排卵變得極為紊亂並不容易受孕,若是尋常醫生探了脈,也隻會認為是陳阿嬌本身身體陰寒而有此症。
此藥的作用倒是很合她的意的,然而在這個沒有衛生棉的時代,經期紊亂和痛經,簡直是一場絕世大悲劇,長此以往,身體也許還撐得住,每個月卻都不好過了。
唐眠確實有些氣憤,然而她不知道楚予的背後有什麼人,自己的身體還欠調養,要探查下去也是個麻煩,便隻是把加了藥的飯菜通通賞給楚予。打草必然驚蛇,幕後的黑手恐怕也會因此而露出馬腳。
果然如她所料,楚予被派了其他用場。幕後的黑手顯然是一個很謹慎的人物,可能從楚予的口中知道她一直挑了飯菜,已起了疑心,所以幹脆把楚予當做炮灰用了。
椒房殿的戲碼,先前唐眠一直看不懂,然而皇太後王娡一出,她便了然於心了。
楚予被當槍使,打的是她。然而不是直擊要害,而是先打四肢——王娡顯然是費了一番功夫設局的,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能一次性掰倒她。太皇太後還在,陳嬌是她認同的,她不可能做得到。
陳嬌做皇後三年,有她在,宮中便無女子敢先懷孕。王娡先前隻是小心圈套,不曾讓陳嬌懷上孩子。然而此舉終是不長久,不久前陳嬌小產,太皇太後雖然惋惜,卻也因太醫說母體無恙而燃起希望——太皇太後原本還一直認為自己的孫女和女兒有什麼隱疾,因而一直尋名醫醫治。陳嬌的記憶裏,她是被逼著喝過許多藥水了。
衛子夫懷孕的事是王娡樂見的,然而她可能也知道,陳嬌還在,衛子夫的孩子生下來,恐怕也不一定能讓她自己養,王娡絕不會想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她便用衛子夫腹中子和楚予為計。
太皇太後是願意抱孫子的,隻是礙於館陶之麵,才一直不為劉徹大肆填充後宮。衛子夫的孩子沒了,事情雖解決,明麵上和陳嬌無關,然而太皇太後見慣了宮中各種肮髒秘事,自然也會懷疑館陶母女,多生隔閡。畢竟讓其他女子不懷孕是一事,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懷孕了又被設計流掉,是另外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