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願再待在車內,命令棄車登山。
乘了一天的馬車,登山活絡活絡筋骨,看看滿眼綠色,倒是令人心曠神怡了。步步登高,遠望四圍山色,雖是甘泉山之景,然而雲煙繚繞,頗類玉皇山景,倒讓唐眠一瞬有些恍惚,直到青鸞催了她,她才收回神思。
“娘娘,看,那可是長安城呢。”青鸞指著遠處一座城池道。
“嗯。”唐眠點點頭。從甘泉山上望下去,能看到長安城和遠處更小的稀稀落落的城鎮。這個時候,長安地區大概有著八萬戶的人,而整個漢朝,有四千多萬的人口。比起上一世,已算得上是人口極為富盛了。
漢武帝是一代明君,然而晚年未免窮兵黷武,軍資過重,致使國內經濟陷入困境,人口再度銳減。這時候的農耕水平低下,糧食有定產,人口也從未能超過一定數量。朝代更替,人口卻卻從未能超過一億,向來如此。
“走吧。”唐眠轉身對青鸞道。
她本意是直接去自己的宮殿的,然而魏德臣卻還是把她領到了劉徹的寢宮內。
劉徹正在處理公務,嘴唇緊抿,眉頭緊皺。其實他也明白,他若是到了甘泉宮,那麼很多重要的消息便不會到達他這裏,而隻會停留在太皇太後那兒了。他現在手底下的這些奏卷,怕都是經過挑選的。一個皇帝,名為親政,卻沒有親政之實,是他最痛苦的,可惜他現在卻還是毫無辦法。
劉徹也發覺了她的到來,卻隻是看她一眼,再度低下頭去。
唐眠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對魏德臣道:“你們下去吧。”
“這……諾。”魏德臣有些猶豫,望向劉徹。
劉徹大袖一擺,頗有些不耐煩。
魏德臣立刻答應下來,把奉茶的侍女宦官也一同驅了出去,轉身關上了門。
偌大的寢宮內極為涼爽,卻是安靜得很,隻剩下劉徹和唐眠二人。唐眠看劉徹未從案頭立起,就找了個地方自顧自坐了下來。
“看來你是很久沒見到我,連行禮的方式也忘了。”劉徹嘴角一彎,嘲諷道。
唐眠也不理他,隻道:“你找我來,又是有何話要說?”
“上次你去看過母後後,母後的身體就不是很好,太醫說有心悸之症。”劉徹眸子烏黑,眼中深不見底。
“哦,母後年紀也大了,想來也要生許多病了,不如在民間廣請良醫來給治治?”
“哼。”劉徹冷笑一聲,“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呢?”唐眠也笑一聲。
劉徹眉頭一皺,有些氣急,卻還是按捺了下去:“——你走吧。”
唐眠愣了愣,頗有些奇怪劉徹雷聲大雨點小,她本來還以為他要給她個下馬威呢。然而她心裏也有了些計較,卻還未有完全的準備,當下不再糾纏,轉身就走。
劉徹看著她毫無留戀的背影,眼神複雜。
……變了。果然變了。若是阿嬌,想來現在已在他麵前抱怨絮叨,要拿自己的宮人出氣,然而她卻絲毫不說多餘的話,直接出去了。然而,卻也不似巫鬼……
劉徹何其聰明,王娡雖沒有跟他說,但他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就發現她對陳嬌的恐懼。在劉徹一遍又一遍的追問下,終於王娡還是忍住恐懼,對他說了阿嬌似被附身之事。
“難道母後相信這樣的事?萬一是阿嬌裝瘋賣傻呢?”
“可是,她知道——”王娡連忙辯解。陳嬌當時可是說了她與栗姬的秘事的,也說了衛子夫的孩子的事。若她要說出來,那麼令衛子夫失胎的背後之事,也難免都要抖露。她還不想讓自己這個兒子知道那些事。
“她知道什麼?”
“她……她甚至知道我入宮之前的事……”
“那種小事,長公主若是有心,隨時都可以調查出來。”
“可,還有一些是隻有我才知道的事……”王娡喃喃道。她卻也清醒了些,她當初與館陶交好,她做的很多事,館陶也許都是知道的,告訴陳嬌也不是沒有道理。而衛子夫的孩子,楚予當時便說她發現皇後已有所察覺。
確實有可能是陳嬌突然聰明了,或是館陶身邊又有了得力的謀士,所以才能想出這樣陰毒的法子來。
經劉徹一說,王娡心裏原有的疑惑也被擴大了。
“此事,該如何是好?”
“陳嬌竟然會幹出這樣的勾當來,其罪當……”劉徹怒氣衝衝,卻還是沒能說出最後一個字。
“不,萬一真有這樣的鬼神之事,那大漢國祚也有可能毀在其中,我兒,慎思!此事且待母後再細細考慮……”
劉徹看著王娡不健康的清白臉色和她頭上的幾絲銀發,道:“母後莫愁,宮裏難以行事,五月已到,祖母想必又有意催我離宮的,此番我便順了她的意早些去,早些去甘泉宮布置一二。我堂堂大漢天子,豈可能被區區鬼神之事顛覆?!若為鬼神,更當誅之!不然,何以馭國?”
“這甘泉宮怎麼幾日來都靜悄悄的?”青鸞整理完了唐眠下榻的高光宮,拿出司馬遷送給她的一卷簡來看。上麵都是一些基礎字,以隸書寫成,倒比小篆好認許多。青鸞的手指頭在自己的腿上畫著,邊嘟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