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對納蘭道:“這樣的好戲,不親眼看一看,聽人講了朕還不一定能信。”
納蘭點頭不語。
“都是金銀珠寶?”我奇道,“這麼多車?”
“吳應熊在京中消息靈通,可不都靠著這些?不然,朝廷的一舉一動,雲南也不能了如指掌。天下稅賦半入三藩,他們年年要餉養兵剿匪戡亂。可這銀子轉了一圈又回來,朕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呢!”康熙的口氣冰冷異常。
我猛然想起佟老太太過壽時候,建寧公主送的五色翡翠文房四寶,心下了然。
納蘭道:“戲也看過了,三爺便回去吧。”向我道:“命人將車馬預備在後院,咱們從後邊走。”我忙下樓,傳令給巡視的侍衛。
樓堂中已是空無一人,腳步聲都帶著空蕩蕩的回音。
“周姑娘。”
我驀然回頭,大堂角落中站立一個黑影,“誰?”
“噓——”那人緩步走出陰影,示意我低聲,微笑道:“真是太巧了。”
“洪金蘭!”我失聲叫出來。
“姑娘好記性。”他身穿灰色長袍,走近我幾步。
我連忙後退,壓低聲音問道:“你要幹什麼?!”
“一別數月,周姑娘仿佛對我多了些防備。是否正自後悔當日幫我?”他漫不經心的笑道,轉身坐在條凳上。
“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你的身份非常,自然逢凶化吉,何必賴我幫忙?”我與他說著話,不禁常往後看,生怕有護軍營的人此時回來,“洪金蘭!”
他嗬嗬一笑,“我本不叫洪金蘭,不過是一時隨口而出。就如同姑娘當日為求自保,脫口而出‘我是漢人’一樣。”他盯著我的眼睛,抱拳一揖,輕聲道:“在下姚光漢。”
我此時懶得管他究竟是“洪金蘭”還是“姚光漢”,他必定是天地會的人無疑。隻不知他是否為康熙而來,又急又怕,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我們今日出宮隻帶了十名善撲營侍衛,姚光漢本人定是武功超群,還不知道他此時有多少幫手。我心下一橫,抬頭冷笑道:“‘明大複心一,姓洪名金蘭’——你是天地會!”
昏暗燈光中見姚光漢眉毛一動,神色卻是依然,他笑道:“小小年紀便博學多識,真不愧是天子近侍。楚格格。”“楚格格”三字說的極輕,倒似是嘲笑一般。
我心中一驚,他聽見我們談話了,那麼他必定也知道了康熙身份!
“怕了?”姚光漢微微一笑,手中寒光一現,捏住了兩柄短刀。
正值此時,樓上有腳步聲響,卻是夾雜著康熙的聲音。我來不及多想,連退了三四步用身體擋住了樓口。
姚光漢驀地欺近幾步,一手握住我的手臂,便想將我拉開。我反手就扣住了樓梯欄杆,用身子對著匕首撞了過去!
“好忠心!我先行一步,後會有期!”姚光漢聲音極低的笑道,一眨眼的功夫便閃身出門,身形迅捷無比,沒有任何腳步聲響。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難道真是巧合?
“咱們走吧。”曹寅、康熙與納蘭三人依次下樓。
“好。”
後院裏上車,秋風拂過,方才覺得頭上頸中均已汗濕。
“朕即位之初,吳三桂率軍攻入平定雲南,將明永曆帝從緬甸追回,絞死於昆明十字坡。他當時上奏,說是送給朕的賀禮啊。”車上,康熙微笑對納蘭道。
“平西王自我大清入關以來,功勞甚大。”納蘭點頭道,“三爺近來為何如此關心他呢?”
康熙釋然笑了笑,“這就是做天子的難處——不是關心這個,就是關心那個。何嚐有一日心安?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決不可外傳,不要讓人覺得朕猜忌臣下。”
納蘭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看窗外,自語道:“奴才隻以為鼇拜一去萬事全了。如今之事紛繁複雜,更如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你啊,隻是一片赤子之心。”康熙歎道,“單純仁義是你的好處。可將來如遇大事,終要吃虧的。”
“奴才也許終此一生,也做不了什麼大事。”納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