屜裏把最上頭的兩個匣子拿出來,鑰匙是東牆上第三個和第六個。”

我依言將炕桌上批完的奏折收起來,又到外屋書桌裏拿出兩個匣子捧了過來,從牆上取下相應的鑰匙打開。奏事匣子的鑰匙共有三套,南書房一套,寢宮內書房一套,康熙隨身帶著一套。書房的鑰匙每日晚間必須掛回原處,他隨身的鑰匙晚間就寢時交給梁九功或者韓九如保管。

康熙對我笑道:“下午剛看的,有兩個這麼多。”說著又拿起一份打開看著,隨口念叨著,“由嶽江入洞庭盡占江湖斷賊糧道夾攻嶽州……”說著閉著眼睛想了想,將手中的折子丟在一邊,對我道:“這幾份裝在一起,送議政王大臣會議。”

“嗻。”我答應著,猶豫道,“奴才叫梁九功去?”

康熙一怔,笑道:“朕都失了神兒了。還當是以前呢。收起來就得了。”

“東南就算是平定了,今後福建一帶不會再有大戰了。”康熙揮手不停筆的寫著字,隨口道,“廣東也差不多。這個年總算可以踏實過去。”

批折子一直到二更時分,命我將所有奏折都分別鎖好,鑰匙也都收了。便即起身走了幾步,伸個懶腰躺在了躺椅上。

此時有伺候梳洗的宮女們端上銅盆熱水,在地上鋪了油布,將水兌好。我俯身跪在他身邊,便去給他脫鞋。親自服侍盥洗已畢,換了就寢的單衣,康熙揮手命人退出,自己汲著鞋進了暖閣。

半晌無言,唯有房中的紗燈搖曳,我示意人將水盆油布撤下,緩緩的洗了手。裝作梳頭更衣,背著身子從懷裏拿出手絹包,將絹中的桃花粉倒進了口中。心中死靜,如同這暖烘烘的寢室。

康熙在床裏躺下著,閉目枕著手臂。我上了床,也不敢看他的臉,隻跪在床沿上,緩緩放下帳子。帳幔中驟然黑暗,明黃羅帳蕩漾,如同一張大幕落下,穗子直垂到地上。我的身子僵硬筆直,一時竟不敢回頭。

不過片刻,熟悉的蘇和香氣漸漸逼近,一雙手從肋下伸過來將我圈住,手指靈巧的將胸`前的盤扣一個個撥開。寢衣在我背後滑落,幹熱的吻印在了後頸中。

我身上忽然一冷,不禁蜷縮身體深深低下頭去,柔順的烏發從頸項兩側撲簌簌的落到了胸`前。發如黑漆,膚若凝玉,殷紅的寢衣如流水潺潺順著光溜溜的緞被滑到床底。

我光著胳膊向床下一夠,隻想去將衣裳撿起,不想□的背脊由上而下被冰涼之物劃過——是象牙扳指。我的身體綿軟不安的顫動著,已落在了他雙臂間。

康熙將我牢牢抱住,溫熱的氣息順勢吹在耳畔。他重重將我推倒在枕上,漆黑的影子如山一般壓了下來。

夜靜更深,我起身下床。怕吵醒他,不敢穿鞋,赤足走出了暖閣。外間有宮女上夜,正盤膝坐在紅氈墊子上靠著牆衝盹兒。我過去搖了搖她,極輕聲道:“外頭躺著睡去,暖閣裏不用人了。”她連忙點頭,也不敢出聲兒,躡手躡腳出去。

寢宮裏有地龍,金磚是溫熱的。我裹著白狐皮鬥篷坐在外間的躺椅上,麵前的象鼻鎏金獸爐中焚著蘇和香。俯身向著熏籠,昏暗的斑駁光影照著我的臉頰,累的全身顫顫發抖,身子如同被石磨碾過,都是碎的。方才的一幕幕交替著重現在眼前耳邊,混沌的交纏,遲緩的話語,夾雜不清。

“疤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康熙摸著我肩上紋的月桂花,蹙眉道:“紋的?”

“嗯,自己紋的。”我正躺在他懷裏,全身都在他的注視之下。生怕心跳出賣了自己,隻做捋頭發,一片青絲將紋身不經意的蓋住。我依偎在他胸`前,輕聲呢喃,“太難看了。”

康熙撲哧一笑,在傷痕上啜吻著,模糊道:“旁人也看不見,何必受這個罪?且不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一個女兒家,身上弄這些東西,更不像樣。”

我不敢多說,隻想岔開他的心思,“皇上賞我住景仁宮。聽說景仁宮原是慈和皇太後住過的,奴才怕禁不起。”

康熙倦倦的笑道:“隻有你才禁得起。朕就生在景仁宮裏。你也知道,朕從小不在額娘身邊長大,景仁宮也沒去過幾回。說起來承乾宮的陳設更好些,不過朕不喜歡。”

“奴才明白。”我輕聲道。

康熙的眼神兒已經發惺,緩緩問道:“你嫌景仁宮太冷清,叫德貴人與你一同住?”

“嗯。”

康熙在我的腰間輕輕撫摸著,“你願意就行。別看著容妞兒眼饞,趕明兒你若是生下一兒半女的,朕都許你親自撫養。”他說著話,手掌摸到了我的小腹,歎道:“以後別再任性了。”

“是。”我柔聲答應,身子軟綿綿的貼在他懷中,可頭頂上卻絲絲的冒著冷氣。

當然,我絕不會任性了。我更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快睡吧,明天還上朝呢。”我將被子向上掖了掖,他早已沉沉睡著了。

一字一字的想著自己的話,我沒找出任何漏洞。不隻言語,我對他的千依百順和溫柔嫵媚也沒有缺憾。

他留戀我麼?他會不會轉眼將我拋在腦後?他會發覺我是虛與委蛇麼?這取決於我今晚讓他舒心了沒有。今夜他是否**蝕骨了,我又怎麼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