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百分之四的一員(2)(2 / 2)

更深重的悲憤湧上心來,原來連這最後的一丁點兒自尊都不留給她,無論她怎樣抵抗,身體卻早已出賣一切。眼淚不受控地流出來,楊煥卻把這當作她欣喜的淚水,顯然那出乎意料的順利鼓舞了他。他捧住她的臉,點點滴滴地吮去那些她覺得是羞恥,而他認為是鼓勵的眼淚。

狼狽的姿勢,狹小的空間,歡愉和羞恥的感覺交織襲來,得償所願的楊煥心滿意足,伏在她頸間喘氣。他伸手極輕柔地撫著她的臉,好像還說著什麼親昵的字眼,呂品腦子裏一片空白,全沒聽進去。

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又為自己悲哀,甚至連臉上殘留的淚水,都變成她的恥辱——這叫不叫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空氣裏浮動著迤邐曖昧的氣息,楊煥抵著她的額,把唇上那點血腥湊過來要她嚐。呂品別過臉去,難怪腦有大小腦之分,一個控製理智,一個控製身體。明明理智在很多年前就作出再正確不過的決定,身體卻告訴她,她或許永遠會記得他。

他都跟她說了些什麼?他說口口,你記得我們家那個雙頭台燈嗎?上次你一走我就把它摔了,摔完我又後悔,跑了五六家超市也沒找到一樣的。他說你知道嗎,你有一年去麻省交換進修,媽媽打電話告訴我,我第二天就坐十幾個小時的車過去找你,可是看到你的時候又拉不下臉,隻好坐十幾個小時再回來……

他說我年年月月都在想著你,想你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你也在想我;他說我月月年年都在等你,等你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你也在等我。

不然這麼多年,我哪裏熬得下來?

他說我知道你在想我,我也知道你在等我,是我混蛋,不該讓你孤孤單單這麼多年。

他說:口口,還有我呢。

所有的抵抗在聽到這句話時都變成形式主義。

很多年前也有那麼一次,他說口口,還有我呢。

即使人生真能長達百年,呂品想,到她臨終的時候,到她鶴發雞皮牙齒脫落的時候,隻要她還存留一絲記憶,她都會記得那樣的夜晚。那個夜晚沒有星星和月亮,隻有遠處石膏礦井下傳來的機器作業聲,伴著草叢中的陣陣蟲鳴,夏夜裏微風帶著潮濕的氣息,拂動著那個十五歲少年的衣袂。在親生父母都無法相信不能倚靠的時候,還有他在廢棄的石膏礦井上陪她坐到東方天空泛起魚白,直到破曉黎明那一道晨曦初露。沒有感天動地的山盟海誓,沒有刻骨銘心的錚錚諾言,有的隻有少年寬闊的肩膀、滾燙的掌心,他在困頓欲眠時還記得和她說:“還有我呢。”

呂品默默地推開楊煥,開始整理衣物,楊煥又偎過來:“我上去陪你?”

幸而爬山穿的是運動衣,整理起來容易,呂品不吭聲,楊煥賠笑道:“你不是說袁圓今天不在嘛,我又餓了,你們這兒有什麼宵夜?”

他笑得邪氣,像小孩子惡作劇得逞般的得意。

呂品嫌惡地推開他的手。

“怎麼了?”

“你別碰我。”

“到底怎麼了?我……我剛是不是太……我本來想上了房間再可是剛才……”

“沒什麼,我去買藥,”呂品試圖使點勁讓自己的聲音更堅決一些,可惜一口氣提不上來,腿根直發軟,“到此為止。”

“什麼到此為止……”楊煥愣了愣,聲音陡然提高,“呂品你到底想幹嘛?”

“不是我想幹嘛,是你想幹嘛?”

楊煥大剌剌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什麼想幹嘛,這不明擺著的是嘛,別鬧了咱們就省點心吧!”

“誰鬧了?”呂品扯扯衣領,“我現在有男朋友!”

楊煥麵色垮下來:“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想哪門子的男朋友?你就裝吧你,來呀,你接著裝啊,說你不愛我愛上別人了,說呀!”

“你——這樣又怎麼樣?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怎麼著?”

大概她以前實在太乖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都讓楊煥張口結舌。他死死盯住她,像要拿目光把她的心剜出來看看:“呂品你到底想怎麼樣?歉我也道了,不是我也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神經病!”

“剛剛你也願意的呀?你要真不願意難道我還能強暴你?”

“我錯了,剛剛是我錯了,”呂品有些歇斯底裏,“現在我改還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