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惺惺作態?”
葉青彤正色道:“可你放得下嗎?你以前總說,國將不國,何以家為……”
“可如今之勢,我如同推著滾石上坡的那個人,推到了山頂,滾石又再次滑到山底,反反複複,做的都是無用功。”
沒等葉青彤說完,許有臻就打斷她的話,“我從未想過自立門戶,卻被逼迫著不得不像那些軍閥一般挾功自大。你知道,我胸懷天下,但不是這樣一個天下,要有那樣一個人,可以讓我心甘情願輔佐,別說這個陸軍次長,即使許給我內閣總理的位置,我也不會擁軍自重……”
“放不下……”許有臻表情微悵,“我是放不下,可我了解自己,我就是個軍人,不是政客,我不適合在官場上周旋,我的作用,在戰場上。可如今這戰場,日本人不讓我們動,成天就是自己人混戰,說什麼一統天下,可折騰來折騰去,受罪的都是老百姓。”
他笑了笑,“其實,論心地,論謀略,顧子信比我適合這個位置,他如今雖是階下囚,但有江蘇督軍之子,山西督軍乘龍快婿這兩頂帽子護著,早晚必成大器……”
葉青彤淡淡舒了口氣,反手與許有臻相握,低聲道:“阿臻,既然你舍得退下來,那我們就借此籌劃一番如何?”
許有臻納悶:“籌劃什麼?”
葉青彤眯眼笑道:“籌劃如何拖延向井軍吉如何將生化武器大規模投入使用的時間,籌劃如何脫身,既不連累家人,又能避免卷入政治紛爭;籌劃如何讓你的參戰軍不為日本人效力,如何在大總統和總理內閣的相互傾軋中獨善其身……”
她明媚眸子閃動著慧黠,顯然已經有些想法,“戰局不可控,戰事結果不可測,但要保全你我,保全咱們家人的性命,如今開始籌劃,應該還有機會。”
許有臻聽聞此言,來了些精神,看著葉青彤道:“真的,你有什麼好主意?”
葉青彤掂起腳尖,附在許有臻耳邊低語。
許有臻聽完,瞪了她一眼,道:“不行,按你這法子,咱們還不是得分開?”
葉青彤看著他,半晌才垂眸道:“你好好想想,除開這樣做,如何能有更好的法子?除非你現在就什麼都擱下,我們遠走天涯,可你能擱下嗎?你的性子,不為國為民做些什麼,恐怕就是出去了,也不會安心。這個主意雖然有些絕,卻是最穩妥的。阿臻,咱們現在分開,是為了以後的長久相聚……況且,我去東北,也不是全無保障。”
“奉天,是章大帥的地盤,他有個兒子頗為能幹你可能知道,但你大概沒聽說章大帥要給他兒子娶的人是誰。”葉青彤輕聲解釋道:“他要娶的人是雲朵。雲朵已經從江南動身去了奉天,有她在,就有雲家的洋行在那兒,我若是有什麼難處,雲家別的幫不上,讓我逃走總沒有問題。”
“章大帥的為人,你可能多少也有所了解,日俄戰爭時,他對於惡鬥中的日俄雙方采取雙管齊下、投機取巧和從中漁利的立場,前朝未覆之前,他就一直周旋於清廷、日本和俄國三者之間,應對自如,如今對於南方政府的‘中立政策’也是持陽奉陰違的態度,這樣一個人,倘若要保下我,應該還不成問題。”
許有臻嗯了一聲,章大帥在奉天的勢力他當然清楚,那是個很圓滑的人,日俄戰爭時期,他左右幫忙,又左右打擊,弄得無論是沙俄還是日本,都不敢得罪他,他被總統任命奉天督軍,督理奉天軍務後,更是利用日本的勢力控製了奉、吉、黑三省,成為奉係首領,內閣那些用來對付總統的手段,他也一樣左右逢源。
總之,章大帥雖由總統任命,其實早就一方獨大,成了東北的土皇帝。
如果真像葉青彤所說,從向井軍吉手裏脫身,也並不是不可能。
但一想到要和葉青彤分開,許有臻就覺得心裏生疼。
他低頭一下子含住葉青彤的唇瓣,她一動不動。
任由他將自己摟著移到床邊,翻身壓倒,任由他粗糲手指在她溫軟光潔的肌膚上遊走。
許有臻聲音越發輕軟,“彤彤,我以後定會好好疼愛你……補償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好回來見我,一根頭發絲都不許掉……”說罷,沿著她修長的脖頸、美麗的鎖骨,細細摩挲著,緩緩下滑……
葉青彤終於扛不住了,攔住了他。
“阿臻,再不能做了,我撐不住。”她禁不住求饒。
許有臻忍不住低笑,緊緊摟住了她的脖子,似乎把自己的生命,都要全部交到她手裏。
“沐耀明丟下你不管,他勢必不敢在向井軍吉跟前說起昨日的情形,就算他心裏頭有猜疑,必不會把你回到許家的事情講出去。你回去以後,就按咱們的計劃行事。你去東北,我恐怕不能去送你,畢竟,這會兒在別人的眼裏,我們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你要記住,彤彤,你一定要記住,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不管別人說什麼,你聽到什麼,都不要信。”
“分開的日子裏,我們唯有彼此信任才能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
“如果……”許有臻有些難以啟齒,半晌,方才開口說道:“如果有一天,真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向井軍吉用強,你首先要顧惜的是自己的性命,其他的,都不重要。彤彤,我不是那種認為貞節比性命還要重要的男人,到了那樣的時候,你要記住,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隻要你活著回來,就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