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3 / 3)

所以我用聖經裏的箴言答他:“對傷心的人歌唱,就如冷天脫掉他的衣服,又如在他的傷口上擦鹽。”

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出去,林紹峰整了一大鍋肉湯,往裏麵煮青菜,煮蘑菇,煮他切的像紙一樣薄的肉片,大團大團的熱氣從翻滾的鍋裏往外冒,我往自己的調料碗裏加了好幾勺辣椒。

辣椒的辛辣嗆得我眼淚大顆大顆的一直往下掉。

真好,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哭一場。⌒⌒

後來,林紹峰說他看到我一邊笑著大口往嘴裏塞羊肉,一邊掉眼淚的時候就愛上了我。

雖然那會兒,我三天沒洗頭發,沒洗澡,整個人像一隻發了黴的土豆。

他卻覺得無比美好,比在金陵的時候,我穿著整整齊齊的美麗衣裙美好,比我挑著眉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美好。

因為那一刻的真實,他愛上了我。

愛情真是玄妙。

但我和林紹峰在一起,總是給他講關於沐耀明的種種,我把他當一個樹洞,講到他後來拒絕再聽,我也就不再開口說什麼,因為我的記憶裏幾乎每個角落都有沐耀明。

再到後來,我彈琴的的時候林紹峰就畫畫,他說前半生戎馬生涯,他想做一點自己喜愛的事情,哪怕無用,哪怕不能以此為生。

聽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說前半生,真讓人覺得人生荒涼。

我們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進入了一九一五年的冬天。

英國的冬天很漫長,漫長的占了一年的一半,漫長的讓人失去耐性。

而沒有沐耀明的這個冬天,英國變得格外潮濕、寒冷、幽暗、荒涼、寂寞,連北風吹的都是孤獨。

我和林紹峰躲在暖氣充足的房子裏聽唱片或者是打彈子。

地板上到處都是滾落的彈子,我有的時候,會踩著那些漂亮的玻璃彈滑跤,收拾公寓的大嬸放假,林紹峰就拉著我一起撿那些玻璃彈,有時它們在床下,有時它們在沙發的夾縫裏,勾玻璃彈的時候,我會看到一兩本拜倫的詩集。

我把它們收在一起,準備捐給同學會。

我已經會背拜倫了,還留著他的詩集幹什麼?拜倫的詩句,讀多了有一種遠離現實的疏離感,而我,急需回到現實。

姐姐上次打電話來,說她也許會有一段時間無法和我聯係,我想了許久都沒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我想,太沉溺於回憶,太沉溺於拜倫,是不大容易理解別人說話的內在含義。

“你看這兒。”林紹峰拿起我收在袋子裏的一本詩集,隨意翻了兩頁,指著其中的一道說:“拜倫在詩裏提到洛奇納伽河,還有艾爾賓的原野,那粗獷、雄峻的岩峰,我覺得咱們可以考慮考慮,什麼時候去看看那邊的風景,今年夏天如何?”

他總是說我們,他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決定了我們夏天的旅行。

我和林紹峰很少談及理想或者感情一類的東西,有時候,他的畫賣出去了,收到一筆豐厚的款項,就會把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塞進褲兜,然後把我的肩膀一摟,說:“走,哥今天發財了,請你吃點好吃的。”

後來他說,當胃飽的時候,心就不會那麼空。他希望我的心,有一天也會像胃一樣被他填滿。

那天,他找了一輛單車帶著我,騎過了半個城市,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才說:“媽的,總算到地方,累死我了。”

一九一五年,英國的中式飯館還很少,要找到一家味道正宗的十分不易。

我們就坐在油膩膩的,看不出原來木色的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