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正的愛情(2 / 3)

不懂也沒關係,我沒工夫和他進一步探討,自顧自離開。穿過馬路走了大約一百米,下意識間回頭,那小孩居然沒走,一個人蹲在酒店門口,好像在等我爸和容蔚出來。我突地心頭一顫。容蔚有言在先,她弟弟脾氣不太好。我真有點擔心容丞頭腦發熱一衝動,對我爸動手,那我非把他往死裏打不可。

急匆匆原路返回,我居高臨下,不耐煩地問:“你幹嗎呢,還不走。”

他似乎沒聽見,半晌毫無反應。裝傻充愣是吧。我一腳踢向容丞的腿肚子,眼看著他就軟趴趴地倒到一旁。一手艱難地支撐身體,一手按著肚子,麵色慘白,表情痛苦。

我被他的樣子嚇到了,忙伸手去扶:“沒事吧你,真被打到內傷了?”

“沒有。”他倒挺倔,有力氣掙脫我的手,卻沒力氣自己站起來,半躺在地上,惹得來往路人頻頻張望。

這副滿臉帶傷又病歪歪的尊容,再加上我剛剛那一腳,完美營造出“惡女施暴美少年”的假象。隱約察覺有富有正義感的群眾衝我指指點點,我沒多想,攔了輛出租車,自作主張強行拉起容丞,連推帶扯將他塞進車內,直奔學校。


02

校醫院唯一的值班女醫生確診容丞是慢性胃炎複發,無大礙。開了些口服藥,建議他到輸液室休息,觀察一小時,病情好轉才可以離開。

藥物見效需要時間,仍飽受折磨的容丞後仰著頭攤在輸液椅裏,雙手無力垂落,兩條長腿直直地伸著。眼睛緊閉,眉間打結,靜靜地等待疼痛過去。虛驚一場,安頓好他,我也算仁至義盡。前腳邁出輸液室的門,後腳被醫生叫住,遞來瓶紅藥水和棉棒,命我幫他處理外傷。

空蕩蕩的輸液室裏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我厭惡地皺著鼻子回到容丞跟前,不知他是睡是醒。想喊醒他自己塗藥,到嘴邊的話又吞回腹中,無奈地擰開紅藥水瓶蓋。我的態度取決於我對容丞的定位,不是容蔚的弟弟,而是一個生病的中學生。這充分說明,學校對我的洗腦相當成功。尚未為人師表,已有為師之人的胸襟與慈悲。

蘸滿紅藥水的棉棒尚未觸及容丞的臉,他好似早有預感,驀地睜開眼警惕地盯向我,像誓死捍衛自己神聖而不可侵犯的領土。

本人耐心有限,半威脅半不滿地說:“老實待著。不留神捅你眼珠子裏,概不負責。”

“不用。”

他欲搶下我手中的棉棒,我手疾眼快胳膊肘一撤,他抓了個空,憤憤地瞪大充滿敵意的黑瞳。

“看什麼看,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我找準角度下手,狠狠戳中他的傷口。他疼得嘴角抽搐,老實了許多,我很滿意,這才放鬆力道認真幫他擦藥。

“跟我耍橫,你還嫩了點。小小年紀就有胃病,身子骨也太弱了,怪不得連架都打不贏。”

我隻是隨口說說,剛消停的容丞又如同一隻發飆的刺豚,豎起渾身利刺,凶神惡煞地衝我低吼:“三打一,我沒輸。”

“你沒輸,你傻啊。以少敵多,跑為上計。”

他不屑,譏諷道:“窩囊廢才逃跑。”

“行行行,你是英雄,真心英雄。”和他爭辯無意義,我收回手,“差不多了。你自己好好休息,沒事趕緊回學校。”

“等一下!”他叫住我,“別告訴我姐姐。”

“你放心,我習慣做好事不留名。”

揮揮手出門右轉,我又和女醫生撞個正著。接過我遞還的藥瓶,她理所當然地吩咐,去買點養胃的小米粥給病人。

到底還讓不讓我出校醫院大門啊!

見我不怎麼情願,她語帶責備地又開起科普小講堂,說什麼患慢性胃炎要麼因為生活不規律,飲食不健康,要麼因為過度飲酒吸煙。孩子現在正值發育期,也是叛逆期,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多關心多引導……

鬼才想當他姐姐!

我像被念了緊箍咒的孫悟空,聽得腦仁兒突突抽痛,無語妥協,逃似的跑出校醫院。

飯點將盡,連找三個食堂終於買到熱乎乎的小米粥,從大師傅手裏接過粥的時候,我感動得差點當場獻吻。拎著小米粥,我腳步飛快,隻想趕緊解決自己惹來的閑事。可越急越來事兒,經過宿舍樓下,迎麵遭遇正打算去上自習的喬唯音。

她小身板一橫將我攔下,杏眼射出兩道熱烈強光:“你去哪兒?發微信也不回。快說說,你和你準後媽第一次正式交鋒怎麼樣,誰輸誰贏?”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喬唯音身為知情者,可見她也不是外人。我們關係很好,好到常常被誤認為是一對拉拉,連續兩年獲得“師大最高顏值情侶”稱號。像我們這種男女比例極端失調的學校,男生從來不夠用,女生一直在缺愛。不缺愛就變態的地方,才能鼓搗出個“顏值情侶”評比。

我雖然對男人無甚好感,但也沒想過跟女人談戀愛。去年因為一張我和喬唯音的親密合照,莫名其妙榮登榜首之後,我痛定思痛,決定留長發穿裙子踩高跟為自己雪恥。誰能料到,裝了一年淑女,今年毫無懸念地蟬聯了。

為什麼,為什麼啊?喬唯音說,誰讓你是體育學院第一“男神”,“男扮女裝”也不能撼動你的堅實地位。我竟無言以對。人各有誌,學體育而已,我招誰惹誰了!

早知今日,當年我一定不跟我爸賭氣,換到運動訓練專業。

我老臉一垮,反問喬唯音:“你說呢?我不同意也沒辦法,他們計劃下個月底結婚。何必結婚,直接領養她得了!”

“說真的,你爸看上去一點也不顯老,頂多三十出頭。又帥又有型又成熟,能不招漂亮女人愛嗎?”

知道喬唯音的出發點是借誇我爸來勸我,可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她腮邊暈笑,眼神蕩漾,像個思春少女。動機可疑啊!

“喂喂,醒醒。”勾回她飄忽的目光,我說,“更糟糕的是,我爸不光給我找了個妙齡小媽,人還有個讀高一的弟弟。照輩分,我以後得喊他‘舅舅’。我去,越活越倒回去了。”一提這糟心事,我想起還躺在校醫院,更讓人糟心的容丞,煩躁擺手,“不說了,不說了,我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