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昨天,田妙妙把喬唯音錯當成是我,才失手傷人一樣,十幾歲的孩子一著急起來,做什麼說什麼都不顧後果。剛剛那個心思玲瓏的姑娘,眨眼間就變了臉色,責備起我來。
“這些話不用你來提醒我。”我拂開她的手,忙我的,頭也不抬。
她側身橫擋在我麵前:“我現在就去約容丞吃飯看電影,你不介意嗎?”
不管出於試探,或者挑釁,我都無所謂,笑著望向她:“你要做什麼是你的事,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都和我無關,沒什麼好介意的。”
“滿天姐姐,謝謝你。”她聞言笑逐顏開,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病房。
我早知道容丞受歡迎,隻是他待人太過於冷淡,大多數女孩怯於向他靠近。我也知道總有那麼一天,會有足夠勇敢的女孩出現,不畏容丞的冷漠,帶著滿腔熱情去追求他,融化他。而我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孩出現的時機如此恰當,仿佛上天安排好的一樣,在我最動搖的時候,當頭一棒打醒我。
沒奈何,天注定。
“滿天,別再逞強了,你其實很介意。”不知何時換好衣服,從衛生間出來的喬唯音,抽走我手裏的一枝康乃馨,“你是打算讓我捧著一大把花杆子出院嗎?”
不經她提醒,我完全沒有意識,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好幾枝康乃馨揉碎了。低頭看看零落滿地的花瓣,我伸手掃去黏在褲子上的幾片,實在找不到什麼話為自己辯解,索性不言不語。
“滿天,我們好像都遇不到對的愛情。”喬唯音鬱鬱地又坐回床邊,拾起一片零落的花瓣,指尖輕撚,“阻礙太多,問題太多……”我將康乃馨又插回花束,攏一攏,依然美麗,“既然不對,就不要勉強。我呢,不攔著你做你想做的事,你也別再操勞我的事,行嗎?”
“可是,可是……”見我皺眉,她欲言又止,最後仍忍不住,語速飛快地道,“找他談談吧,麵對麵說清楚,勸他不要陷得太深,讓他明白你們不可能。”
“親愛的,我懂你的意思。”我拉著喬唯音坐回床邊,我們頭挨著頭,互相依偎,“其實不需要談,我已經向容丞暗示過很多次——不要把對彼此的喜歡誤解成男女之情,他從不反駁,每次都默然接受。他也有好幾次差一點點就表露心聲,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現在是最好最平衡的狀態,打破它意味著打破我和他之間的聯係。他了解我,我把這樣的平衡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甚至不惜以放棄與他的聯係為代價。也就是說,做家人與做戀人之間隻能二選一,我已經選擇了做家人,逼得他沒得選擇。
“你說我絕情也好,利用他對我的了解也好,我承認。可所有的忍耐隻是暫時的,明年他會出國留學,我也有自己的理想事業。分開了,時間自然會衝淡一切,什麼都會變成過眼雲煙。想想我,想想你自己,都經曆過生不如死、痛徹心扉的時候,在當下,以為那就是一輩子走不出來的迷宮。結果呢,我們還不是走出來了,想通了,放下了。”
喬唯音眉目低垂一陣沉默,而後站起來與我麵對麵:“滿天,雖然我不知道你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也許正像有人說的那樣,‘我愛你,才選擇離開你。因為我知道,我的離開,會使你變得更好。’”她捧起我的手握於掌心,擺出對天祈禱的姿勢,“滿天,以後我再也不勸你什麼了,隻希望我所堅信的那種愛情,有一天會降臨在你身上,讓你幸福快樂。”
喬唯音在最脆弱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卻將最深的祝福給了我。我很感動,迎上她真摯的目光,重重點頭。不期許最好的愛情降臨,但求最真的友情永存。
收拾妥當走出病房,田騫獨自一人等在門外,容丞和田妙妙不知去向。感覺手被握緊,我遞給喬唯音一個“我沒事”的眼神,對田騫說:“手機號留給我,後續的治療費用我會負責。如果需要向你的父母有個交代,我願意去道歉。”
田騫滿不在乎地擺手:“我自己的事兒,用不著他們廢話。”
說話間他疼得嘴角抽搐,似乎自覺有失顏麵,故意仰起下巴斜睨向我,粗聲粗氣地又道:“喂,我已經警告過容丞了,要是敢對我堂妹不好,我不會再手下留情,到時候有他好受的。”
被暴打成這副德行,不適合撂狠話,我聽在耳裏,一笑了之。和喬唯音走進電梯,田騫也跟了進來,側身站在我們前麵。看他樣子像有話要說,又不好意思開口,幾次動了動嘴皮,卻隻字未言。
“容丞為什麼沒去學校補課?”
我挺意外他居然為這個問題糾結半天,想想也沒必要隱瞞,便如實相告,容丞轉學了。
“轉去哪裏?”
“怎麼,你也想轉?”我好奇打量起他,不禁笑著問。
仿佛心事被我猜中,田騫愣了數秒,支吾道:“對,對啊。”身板一挺,又耍起野蠻江湖氣,“不敢說啊?怕我了?”
我和喬唯音被他的言行逗樂了。看著他使勁瞪向我們的兩個腫眼泡,我假裝服軟地道:“怕了,怕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默了會兒,正經非常地說:“我什麼都不喜歡,隻喜歡打架。和容丞打架夠勁兒!”
這也算理由!
我瞠目,隻聽喬唯音附耳悄聲道,這小子絕對是典型M體質,我們再度放聲大笑。笑到電梯門開,我隻有一句話留給田騫:“想知道,自己去問容丞”。
02
喬唯音昨晚病房的一夜睡得極不踏實,幾次從噩夢中驚醒,哭嚷著問孩子在哪裏。醫生私下找我談話,說這是由於心理過度緊繃造成,雖稱不上障礙,也要多關注她的情緒變化,盡量陪她做些開心輕鬆的事。回到家送她回房間休息,我也不知哪根經搭錯,為哄她開心,竟誇下海口,親自掌勺為她烹飪一桌豐盛的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