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探到我腦後扶住我的散開的發髻,麵具男的手指涼涼的,發絲在他指縫隨風流瀉。
我揚起臉下意識說:“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見……”
眼前尚未聚焦已經黑下,混沌之眼風起雲湧,呼啦啦的風流轉四周,他另一隻蒼白的手搭在麵具上,慢慢將其揭下。
這麼近的距離裏,我一寸一寸看到了他的眉眼,看到了他的唇與尖白的下巴。這個男人並未有一張端華盛世的容顏,卻秀致平整,靜謐斯文,宛如玉雕天成,眼角微微上挑透出迷人和滄桑流年裏的輕笑。
我睜大了眼睛。
我的視線裏他的嘴唇輕輕蠕動,然後,沒有猶豫地、卻輕柔緩緩地貼上來,含住我微微張開的唇。
沉水香充滿鼻腔。
我整個地懵了僵在那兒,被他抱在懷裏,腦中一遍遍回蕩他在風中吐出的那句話,如同鍾聲,又如同咒語。
“最後的時日裏,本座望你伴在身邊。”
那個時候,我根本無法反應,也無法抵抗。
仿佛一條細細的線,串起所有的,千萬年中的線索銀絲。
我嘴巴被他堵著,巨大的震懾裏想喊他的名字,這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
初九不會活得這麼長的光年。
初九也不可能是上古魔尊。
他隻是我的管事,黎燁王的管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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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青丘時,我都是恍惚的,路上一直在想我與初九的種種。
我出生起初九便伴在我身邊了,以前是娘親的管事,現在是我的,幾千年過去容顏從未變過。初九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弱不禁風且毒舌的,他對我好,我比誰都清楚。
魔尊將我送回青丘的屋子已經是夜,青姨在院落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見我回來迎上來,“夫人……”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還好,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著,指指相扣。
月色下男人沒有再戴麵具,默默注視我,熟悉的眉目裏鍍上一層銀灰。
“青姨你先備著,我有話與他說。”
青姨點點頭,複雜地望一眼黑衣男人轉身回屋了,亮起了燈。
院落中桃花紛飛,飄來淡淡香氣,月光中別有寧靜景致。我等青姨進屋好一會兒,才轉頭,想了想擠出笑容,說:“我好像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眨眨眼,在混沌之眼吃完我豆腐後也一路無言,如今問我第一句竟是:“初九是誰?”
我心裏飛速思考,初九這個名字,究竟是不是真名,這一切是巧合,還是被隱瞞的真相?
在日後混沌之眼的確被封印,如果上古魔尊當真是初九,他拿命去封得魔族安寧太平,那麼未來哪來的初九?
隻是……生得同一模樣罷。
念此我心下快慰幾番,總算不那麼糾結,嘴上道:“我的一個朋友。”
他壓了壓眉目,道:“你男人真多。”
“你淨說這種話。”我甩開他的手,他複而一把握住,緊緊看著我,道:“魔族不問曾經,本座隻問你可是願意。”
我老實道:“陛下,今兒我受的驚嚇太多了,您能先容我自個兒壓壓驚麼?此時咱們改日再談?”
魔尊道:“不能。”
“……”
我看著他與初九一模一樣的臉,深吸好幾口氣,噗嗤笑出來,我都覺自個兒有點不正常了,指指自己的臉,“陛下您看清楚了。”我的手指慢慢摩挲臉頰上那道猙獰的燒傷刀疤,“我可是個醜女人。”
他瞧著我,似乎頗有興致等我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