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一雙杏眼,新奇地看著自己的新家。
前院一如既往的簡樸嚴肅,但一走進後院,就是一派鬱鬱蔥蔥的江南園林景象!
不大的庭院裏,有假山噴泉,有花圃涼亭,整齊的草坪上還放著漂亮的嬰兒小搖籃和秋千……
惠怡眉一眼就喜歡上了!
林嶽賢不錯眼地觀察著她,見她兩眼亮晶晶的,便知她定是歡喜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惠怡眉在新居裏住了下來。
如今時局穩定,福旦大學也開始了正常的複課,隻因為她要生孩子,林嶽賢又去給她辦了產假,再等五個月她的身體恢複了,就能重返校園了。
聽說惠怡眉坐完了月子出了院,惠四嫂作為娘家代表,拎著大包小包的補品,禮品,孩子衣裳和小玩具上了門。
在林大太太那時逗了一回小豆子,又吃過了甜酒煮雞蛋以後,惠四嫂就去了惠怡眉的房間。
姑嫂倆先是聊了些別的,惠四嫂見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在,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小小聲說道,“……怡眉啊,你可聽說了?林嶽鴻他……再婚了!”
惠怡眉愣了一下。
“哦。”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惠四嫂道,“……這回他娶的,是他的女學生!嘖嘖嘖,那女學生今年才十八歲呢!去年才上的福旦大學,喏,和月蘭是同一屆的。”
惠怡眉皺緊了眉頭。
“……聽說啊,還是那女學生先追求林嶽鴻的!先是登報寫求愛信,然後又去黃浦江畔點了九百九十九根蠟燭,最後還在自己身上紋了林嶽鴻的名字……你這段時間在坐月子不曉得!現在,這事兒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用你四哥的話來說,是現在年輕人頭腦太熱了!嘖嘖嘖,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竟然在自己身上紋男人的名字……她要是嫁了旁人,到了夜裏一脫|衣裳啊……嘿!自己老婆的身上紋著其他男人的名字!哪個男人受得了!真真是腦袋被門夾了……你說說,她要是不嫁林嶽鴻的話,以後誰敢娶她啊!”惠四嫂不屑地說道。
惠怡眉有些震驚。
這林嶽鴻到底哪裏好了?
“怡眉啊,你說……這林嶽鴻到底哪裏好了?我真是不明白,”惠四嫂繼續嘮叨叨地說道,“他長相……也一般吧?要論起才華來……會寫幾句酸不溜丟,不洋不白的詩,算哪門子的才子?且他上有父母,下麵又還有三個孩子……一共五張嘴等著他賺錢買糧回去喂養,這女學生就算嫁了過去,能過上好日子嘛?真是豬心配上了驢腦子!”
惠四嫂倒是把惠怡眉的心裏話給原原本本地全部說了出來。
隻是,林嶽鴻畢竟是她的前未婚夫……誰都可以議論他,唯獨她不好議論。
好在惠四嫂也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了,怡眉啊,你知道不?月蘭以前的那個同窗,方若蘭……你還記得不?”
方若蘭?
惠怡眉眯起了眼睛。
她怎會不記得方若蘭!!!
當初若不是方若蘭壞事,林嶽賢又怎會受重傷,還幾乎令他……差一點兒就傷重死去!
隻是當時事出倉促,而且惠怡眉也不願意讓外人知道這層糾葛,免得抹黑林嶽賢的名聲,是以除了惠怡眉和林嶽賢的心腹們知道此事之外,就連林大老爺林太大太,以及惠家人都不知道林嶽賢遇襲時,還有方若蘭在場……
這時,惠怡眉聽到惠四嫂說道,“……那方若蘭,倒也是個有誌氣的!她一個弱女子,竟敢隻身前往抗戰第一線,後來啊,聽說她在前線遇到了一個年輕有為的軍官,後來就委身於他。抗戰結束以後,兩口子回到了上海……”
惠怡眉沉默不語。
想不到,方若蘭還有這樣的造化!
那麼,要真的像她原來對方若蘭說的那樣……以前的事,就一筆勾消了麼?
惠怡眉咬緊了牙關。
恐怕她做不到!
“唉!不是我說……這男人啊,都是隻能同患難,不能共享福的東西!”說到這兒,惠四嫂罵道,“……說起來,也是冤孽!據說以前啊,那軍官對方若蘭也是千寵萬愛的,可兩口子一回到上海……那個軍官就跟黃玫瑰混在了一起!那黃玫瑰是誰你還記得嗎?嗨,黃玫瑰……就是林嶽鴻以前的老婆,白瑩瑩啊!自從她當上了交際花以後,就改成黃玫瑰了……”
惠怡眉吃了一驚!
“……白瑩瑩?”她忍不住喃喃念叨了起來。
惠四嫂忿忿不平地說道,“可不就是白瑩瑩!所以現在啊……那軍官正為了白瑩瑩,要和方若蘭打離婚官司!要說以前啊……方若蘭的娘家還算可以,她爹是巡捕房的幫辦。但是後來呢,他被人告發了,說是作為政府緊要人員,竟然還納妾侍養私生子……這事兒鬧到了大總統跟前,大總統發了脾氣,說政府緊要官員竟然還做出這樣的事,分明就是帶了壞頭……那以後,老百姓還不有樣學樣啊……就這樣,方若蘭的爹被撤了職!”
惠怡眉沒說話。
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方若蘭的爹被撤職這事,怎麼看都像是林嶽賢的手筆。
“所以說啊,現在那軍官要離婚,方若蘭的娘家已經沒有了後台,不能為她撐腰,再加上白瑩瑩天天去她那裏鬧,她也沒辦法,聽說前幾天已經離了……而且還是淨身出局!那軍官一個子兒都沒給她……”惠四嫂繼續說道。
惠怡眉靜養了許久,林嶽賢可能是不想讓這些無聊事情打擾她,所以她一點兒也不知情。
此時惠四嫂說的這些事,簡直令她久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