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逢連夜雨,禍不單行,回到家中,老母又病危,不日走了。多日趕路,風餐露宿,風塵仆仆地到曜城尋心上人,驚知心上人已成他人妻。
“嫣兒,是我無用。當年約好,可卻讓你等了三年又三年。你日夜為我寄去生活費,而到頭來我什麼都沒有了,更是被判一生不得進仕,生無了望,就剩下一個臭皮囊。我來曜城的路上便想,我該如何向你交代,如何兌現當年的承諾。如今你嫁入軒王府,也……好。”沈玉琳低聲道,語氣哽咽。
李顏夕歎氣,聽了他們的故事,她猜寶嫣還在,是不會嫌棄現在的沈玉琳,願意隨他漂泊,與他同甘共苦。
可是真正的寶嫣已死,她占著寶嫣的軀殼,心屬之人是厲軒夜。而寶嫣的情債,她無法替代償還。
李顏夕看著渾身落入一層淡淡哀傷又強力隱忍的沈玉琳,心中發酸又愧疚。
“嫣兒,若你身份未曾變,落魄回來的我,你……還會跟我嗎?”沈玉琳抬起頭,目光灼熱地看著李顏夕,期待又試探地問道。
李顏夕一愣,忽而揚唇燦爛一笑,“會的,寶嫣會依舊從心地跟你的。不論你貧窮或者富有,享有富名或帶罪之身,你的嫣兒仍然是沈玉琳的嫣兒,不曾變過。”
這,便讓她替寶嫣回答他吧。
清潤的眸光星光閃閃,沈玉琳唇角咧開,憨厚略顯傻氣地笑開。
沈玉琳沒有在漪瀾閣待久,等李顏夕腿好了些,便起身要離開。離行前,李顏夕把銀質長命鎖遞給他,“寶嫣當初給你的,便是你的了。”
清瘦修長的身軀微微一顫抖,大手接過還殘留著溫熱的長命鎖,微微收緊。雙手抱拳,身影便堙沒在人群裏。
“主子,那個矯情又頑固的窮酸書生還真你以前的未婚夫啊?”身後,招財伸著脖頸,驚歎地問道。
李顏夕唇角微微彎下,她並不確定,但在沈玉琳回憶中,那張臉上的溫暖柔情是真實的,所以她相信他的話。
翩翩轉身,嬌小的身軀沐浴在陽光下,裙裾被風拽起,輕漫在半空中,宛若一隻精靈。
“招財,寶嫣能遇上沈玉琳,真好啊。”李顏夕抬頭仰望著蔚藍無雲的天際,羨慕地道。
招財摸著腦袋,不明地看向李顏夕,而後按照自己理解的反應過來,心猛然嚇了一跳,“主子,你該不是對窮酸書生還有情愫吧?這可使不得啊,萬萬不能,要是被王爺發現……”
招財狠狠閉上雙眼,不敢想象那麼“美好”的後果。
李顏夕聽著這沒頭沒腦的話,輕覷一眼,不給於回答,讓招財繼續跳腳擔心。不然呢,她總不能告訴他們,她隻是一魂魄,俯了寶嫣的身軀這個詭異的事實吧。
邁步回漪瀾閣,李顏夕便去了後園子,看著新芽抽枝的桃花木,手緩緩抬起貼在虯壯的枝樹身,唇角微揚,清澈琉璃的雙眸略顯朦朧。
她是羨慕沈玉琳與寶嫣,因他們感情深厚,因他們相遇相知一路上無人插足。他們倆人的相愛是一對一的,他們是平等的身份,沒有阻隔他們深愛的事物。如若寶嫣還在世,按照沈玉琳對她的深情,或許能打破世俗,隻娶她一妻。
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不分離。
身後,吱吱喳喳的招財噤了聲,安靜地站在不遠處候著。他與紅果都清楚,每當自家主子思念王爺,都會站在桃花木下,每每一站便是三四個時辰。
但紅果與招財不知,每次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分,濃烈的思念更是燒得李顏夕心肺疼痛,火燒火燎的刻苦銘心。每次,她都是夜不能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幹愣地看著頂上的帷帳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