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日,雲桂山漫天的葉子在紅黃之間,遠遠望去,看得讓人心醉。田季安站在青龍觀三清殿的廊下,望著無盡綿延的清山出神。身邊侍衛悄然走過來,小聲低語。田季安不動聲色地聽著,侍衛講到最後,他忽然轉過身來,驚奇地說:
“竟有這等事?!”
“千真萬確。”
“這倒是個奇聞。”
“失蹤五年又回來,學了上等的功夫,可以飛簷走壁,如俠隱中人。”
“現在她人在哪兒?”
來人附耳低語:“在妙門觀侍香。”
田季安不禁莞爾一笑。他對這等奇人非常敏感,而且妙門觀離此不遠。
田季安為人非常狡黠多疑,他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時間是不住在魏王殿的,尤其是李師道在殿內被殺後,他更覺得那裏也是不安全的,刺客已經摸清了殿裏所有的情況,才會在戒備森嚴的情況下行刺,那次李師道事件後,他開始懷疑身邊所有人,尤其是天雄軍的人,而且刺客到現在也沒有抓到。如今他一年中有一半多的時間在外,住在深山密域中的廟宇道觀,順便求佛法問仙道,研究長生術。平時隻有幾個心腹知道他的行蹤,傳遞公文全有快馬和雕。侍衛把這幾天監督聶府的情況說了一遍,包括聶鋒跟什麼人來往,拜了誰的府,都一一彙報的清楚。並且把聶府的大小姐回來了,而且行蹤詭秘的事也說給了田季安。田季安對剛回來的聶寅兒充滿了猜疑和好奇。
聶寅兒在深山住久了,喜歡一個人獨處。尤其得知午兒嫁給了劉昌裔後,她更不想見人。
她索性在妙門觀住下來,換上道姑的衣服,高挽發髻,每日在香堂侍香。她一言不發,來了好久了,觀裏的女仙兒們還以為她是個啞巴。
這天鬥姆元君聖誕,寅兒早早起來,背著一個竹蔞,打掃銀杏樹的落葉,觀裏還非常安靜,銀杏葉子金黃金黃的,風一吹,灑灑飄落。她把銀杏葉收到竹蔞裏背到山澗中丟掉,葉子鮮黃鮮黃的鋪滿青色的石頭台階,古趣昂然。剛掃完一轉身,風又吹來,又落滿一地。寅兒又轉回身去重新掃。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度人經上說仙道貴生,天地萬類,一概度化不棄,仙姑何以棄之。”寅兒一回身,看到瀟瀟落葉中站著一位線條硬朗的紅衫客,此人身材削瘦,披紅的鬥篷,金冠束發,與黃的落葉相輝映,像是金箔中的紙人。那個人就這樣專注地看著她。寅兒不語。背上竹蔞往山澗走去。紅衫客也沒有再跟上,隻站在落葉中,看著漫天飄飛的落葉。寅兒頭也不回,她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是又不記得是誰。
田季安小時候見過聶寅兒,主夫人在世時,夏日酷暑,常請一些大僚的家眷到魏王殿小坐納涼,那裏有一間水荷殿,裏麵有一駕水車,酷暑時便翻著細碎的水霧,殿內清涼如秋。聶寅兒的五官他依稀還能辨認得出,他感慨聶寅兒已經完全不認得他,他由一位唯唯喏喏的依附在主母身邊的少年,變身一位統領河朔三鎮的梟雄,恐怕留在他臉上的不隻是歲月的痕跡。
觀裏一會兒便來了好多香客,寅兒在殿裏接應那些香客。忽然間那個金泊紅衫人來了,寅兒給他點了香,拜了幾拜,然後也一言不發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