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樓二樓陽台跳下來了。
本來二樓跳下來絕對不會死,可是那時候不知道她是幸運還是不幸,大頭朝下,當場就沒了呼吸。
可以確定是幸運的事件是,趙枚當時太小,沒有目睹這一幕,也說不上留下什麼童年陰影。
趙枚第一次見到淡家儒的時候,隻有8歲。
那之前她梳著“體育頭”,趙承業去洋服店定製手工新裝,也帶著趙枚一起去。
於是她就變成了穿粗呢格子褲子,黑色背帶,白色棉布襯衫,頭發上抹著發膠,十足十的油光粉麵小公子。
沒有半分女孩子的樣子。
許是不入眼的兒媳婦兒不在了,趙家兩個長輩明顯對趙枚越來越關心。
趙承業攜了喪妻七年之後,才開始交的第一個女朋友。
彼女說不上出身名門,可是也勉強可以與趙家門當戶對,且容貌上佳。
老爺子老太太都極其滿意。
趙家收到淡家快遞的大紅請帖的時候,趙枚正玩著自己褲子的背帶,忐忑不安地站在堂下,聽著奶奶不鹹不淡的幾句話。
淡家長孫淡家儒的16歲生日party,邀請趙家人參加。
趙枚第一次看見一貫繃著個臉的奶奶笑逐顏開,眯著一雙美麗的鳳眼問她:“玫玫,淡家哥哥的生日宴會,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想不想跟姑姑一起去?”
哦,對了,那時候趙枚的名字是玫瑰的玫,聽聞她早逝的母親希望她像玫瑰一樣嬌豔動人。
趙承業插嘴,“媽,玫玫野慣了,我怕她不懂規矩,丟了您的臉麵。”
趙奶奶說:“有什麼關係,小孩子難免要淘氣一點,更何況我看咱們玫枚倒是個不吵不鬧的孩子,懂事得很。”
趙承業說:“雖然淡氏正在籌劃收購我們的連鎖商店,可是我們的買主並不是隻有這一家,何苦這樣討好他們。”
趙爺爺清了清嗓子,說道:“承業,不過是一個party而已,你怎麼這麼拘束。難不成我們會把孩子給賣了?”他黝黑的手握緊了手中茶杯,重重在木質茶幾上一放,發出一聲巨響。
趙枚嚇得躲到父親身後,趙承業額角也流下了一滴冷汗。
“要不是你為了那個瘋女人醉生夢死不理家中生意,長期營運失當,怎麼會落得今天積重難返的境地?淡家未必比其他買主慷慨,可是至少能夠為我們趙家免除清盤危險,保住聲譽!淡家一向以寬厚著稱,或許還能保得住你在公司的職位!你難道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們的良苦用心?”
趙承業看了眼父親嚴肅的臉龐,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趙枚隻記得那時她第一次穿禮服裙。
白色的歐根紗質地,蕾絲包邊,精致漂亮。
姑姑趙欣慧小姐拍拍她的臉頰,“看,我們家的假小子也能變成小公主啦。”
小趙枚喜滋滋地笑。
趙奶奶數著手裏的佛珠,神態十分安詳,眼角眉梢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禪意。
party遠沒有她心裏向往的那樣美好,她穿著的黑色軟皮蝴蝶結皮鞋被一個女人尖利的鞋跟踩出一個向裏麵凹陷的灰色印子。
她差點跳起來把腳抱在懷裏。
不過還沒找到可以偷偷脫鞋檢查受傷的腳的地方,就又被一個香豔的大腿推到了另一個女人的裙下。
千萬不要以為噴著法國香水的名媛貴婦就一定芬芳遠飄,她們跳舞跳了那麼久的舞,腿上腰間都是酸酸的汗味。
她覺得受不了,長袖善舞的姑姑在和漂亮的姐姐們寒暄,她自己一個人攬住穿白西裝的侍應生,問他衛生間的位置。
好不容易挪到遠離熙熙攘攘衣香鬢影的人群的所在,卻丟失了原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