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得讓自己暴露在卓天屹的眼皮子底下,隨時隨地被抓住小辮子起無端的爭執。
卓天屹靠在車廂壁上,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也看不清他到底有沒有看過來。想起他在河岸邊上最後那句話,沈青嵐又覺得憋悶得慌,周圍的黑暗都像變成了無所不在的壓迫似地,堵著胸口。
想想倒還不如讓他暴露出來,至少自己知道他在哪個方位,會從哪個方向衝自己發起進攻。
回到東廂已近亥時,沈青嵐也不想再正兒八經準備第二天要教的功課了,洗漱完之後就脫衣上床。卓天屹在旁邊躺下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向裏側過身去。
剛翻過去,肩膀便被一雙手握住將身體又扳了回去,卓天屹俯在他側上方,微皺著眉頭,“天天這麼睡,你累不累?”
沈青嵐剛想說“我不累”,卓天屹便搶著說道:“今晚仰著睡,我不碰你。”
他的口氣半是命令半是威脅,還有些承諾的意思。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轉回去就矯情了,沈青嵐不說話,隻伸手去抹他仍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雙手沒動,手指還緊了緊,沈青嵐不免有些緊張。卓天屹喝了酒,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臉上,鼻息間滿是男人的味道,沈青嵐身體開始發僵,動了動唇,啞聲道:“好,你放手吧。”
卓天屹看著他,眼神閃了閃,之後依言放手,揚手以掌風熄了燈,一拉帳繩,紅色的絲帳輕霧似地籠罩下來,將床內的空間獨立隔離出來。
借著窗外透進的朦朧亮光,可以望見床側橫豎交錯的欄杆,和床後屏風的影子。過去這一個多月,雖然天天睡在這張床上,但沈青嵐的視野範圍一直是床內側的床欄那一片,這次乍然間變換了視野,說不習慣,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眼角餘光裏可以瞥見的躺臥的人影,耳旁可以聽見的呼吸,和鼻息間一直縈繞的酒氣,無不彰顯著身邊這個人的存在。
同床共枕,這個四個字擋也擋不住地出現在腦海裏。
沈青嵐悄悄將臉偏向裏側。
過去那麼多年裏,不知道多少次幻想過的這樣的情景,此刻真的變成了現實,身邊的人卻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一個,床上發生過的故事也不是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的美好,而是慘痛到不堪回憶。
他想起與孟懷淵躺在草坡上仰望藍天的情景,那個時候的他,就曾那麼真切地幻想過現在,誰知道現在會是這樣。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算了,沒有如果,所有的如果都在三年前就失去了可能。
正想著,身邊的人動了動,似乎是把手臂從被窩裏伸了出來,耳邊的呼吸聲也近了一些。沈青嵐扯住被頭,渾身僵硬。
“別緊張,”卓天屹的聲音有點啞,“我說過會等你習慣我,就不會食言。”
沈青嵐不吭聲,這種話題不是第一次,但哪怕是卓天屹一再保證,他都不可避免地會緊張,連呼吸都不敢自如。
其實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會有“習慣”或者被迫“習慣”的一天。所以平日裏哪怕他對卓天屹再怎麼冷漠抗拒不假辭色,晚間到了床上,都會斂眉低眼裝聾作啞,不敢跟他硬爭。
這件事好像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柄利劍,隨時都可能掉下來,但隻要一天不掉下來,他就會期盼著第二天也依舊如此。隻是這樣想的同時,也更加明白,這柄劍早晚會掉下來,那時候,自己無路可逃。
沈青嵐心裏一陣悲哀,扯著被子閉上了眼睛。
卓天屹在說完那句話之後,甚至在說那句話的同時,心裏都是漸漸而起的後悔,且越來越有自縛手腳的感覺。